儿孙满堂的石虎,驾崩的那天晚上,却没有一个子嗣前来看望。
宫外台阶两侧,除了有几个宫女太监惊恐伏地外,没有一个子嗣前来看望。
其戎马成王一生,万年却至此地步,讽刺至极。
“皇上驾崩了!”
嘶哑的声音传出宫外,颤颤良久。
而宫外玉阶两侧等候差咐的宫女太监们闻言,纷纷一怔,马上惊恐地伏在地上。
许久之后,姚弋仲才从宫中走出,怀中揣着先皇遗诏。
宫顶的天色漆黑如墨,而临靠西边的园林林梢,隐隐有些发亮。
渐渐的,一轮上弦月从青灰色的云中淡出,悬挂于林梢上头。
冰清如玉,格外皎洁。
姚弋仲望着月亮,轻轻叹了口气,“世道多磨啊……”
清冷的月光照亮的范围愈发大了,姚弋仲这才注意到,正对寝宫正门方向,居然跪着一个人影。
“何人在那里?!”姚弋仲警惕起来。
那人却不言语。
姚弋仲觉得奇怪,便走近细看。
待面目渐清时,姚弋仲惊奇地发现,此人竟然是石虎的养孙——石闵!
一个与石虎非亲非故的皇孙……
“原来是你啊……”姚弋仲的神色平静了下来,问,“你在这做什么?”
石闵拧着眉毛,神色肃穆道,“来告慰祖父灵魂。”
“你真是有心了,起来吧……”姚弋仲的眉梢略有松动,嘴角大约苦涩地笑了笑。
石闵的懂事和谦逊,让姚弋仲心中大感欣慰,心想这石闵若是石虎的亲孙,那么宫中或许就不会乱成这副令人痛心疾首的景象了。
但可惜,他只是一个汉人。
这场皇室家族变动中,他扮演的始终都只是一个局外人……
公元349年,石虎驾崩,翌日,太子石世宣布即位。
公元349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
落在院子里的雪花,大朵且紧密,像鹅毛一样轻轻地铺在房瓦和庭院上,又轻柔地铺在开得正盛的梅花枝干上。
石闵凭着亭台的栏杆,望着院子里那几枝开得尤好的梅花,渐渐出了神。
二十年了,从他卧在石虎其下,辗转如今已经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岁月刻刀,在他原本青涩不羁的脸上,划下疲惫不堪的痕迹。
高远从后面走来,站定石闵身后,同他一起望着这片纷纷扬扬的雪花,“闵,时机成熟了。”
“我知道。”石闵把头微微往上抬起,漆黑瞳孔中完整映出傲雪梅花的影子。
仇恨的种子,在这年冬天,终于开了花。
石闵的复仇,开始了……
……
新帝在这年冬天宣布继位,而时任左丞相的石遵,在先帝在世时,便有心觊觎王座。
只奈何自己势单力薄,光是几个兄长,他便无力奈何。
但兄长们互相残杀,直至今日斗得你死我活,隐匿已久的石遵才算迎来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