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正在草菅人命,汝可知罪?”
王匡掷地有声,见叔父唯唯诺诺,户主岂能不知这是大官,吓得跪下,低着头。
不知不觉间,王匡身上已经有官威,身上霸气外露。
那位付君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这位户主这么狠,居然给底下的农人一日一餐,甚至连尚且年幼的孩童也不放过。
更可恶的是,居然在农监长视察的时候,恰好被撞见了,还有比这更狗血的吗?
而且,若是一日耕种任务不达标,还不发粮,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口粮问题了,正如农监长所言,这是真正的草菅人命!
付姓农监恨铁不成钢道:“老六,汝自去祠堂领罚吧!拖欠粮食是一,顶撞上官是二。自即日起,逐出我付氏家门!”
付君的心里同样在滴血,这付家老六恰是他哥哥的儿子,也是他的侄子,虽每年见面极少,但该有的贡献还是有的。
在长陵,付家只是一个不能入流的小家族,他心里明白,和安汉公王氏这种庞然大物相比较,那自己等人就是一只蚂蚁。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付君自是懂得。
“叔父,请救小六一命,儿事后定有重谢!”老六嚎啕大哭,甚至口无遮掩的差点说出了他和叔父的那点勾当。
见此,付君两手一样,一左一右两个大嘴巴。
怒而言之:“愚蠢!还不快去那些粮食,要最好的,小心我将你打死!”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有当人失去了才会,才会懂得珍惜。
老六哭着离开,他似乎从没有想到这种剥削,最终会酿成家破人亡的事来。
恶人自需恶人磨。
现在也能看出,这付君也不是什么好人,连他也差点被对方忠厚老实的模样骗过。
王匡似乎没有看到叔侄二人的“互动”,他将眼睛放到晕倒的农人身上,对方瘦成了皮包骨,从年纪上看,却也不超过三十岁,只是两眼窝陷,面色发白,看来不光是饿了,还患的有病。
在旁边的几个农人的帮忙下,慢慢抬进了百米开外的茅草屋。
试着走进后,他发现这茅草屋根本挡不住风雨,里面和屋外的温度相差无几。
到是这家农人,除了一个大年男子和一个在田亩上忙碌的大女儿,还有个小女儿。
小女儿偷偷瞅了眼陌生人,便匆匆去了旁边几乎露天的厨房烧水。
而那大女见王匡等人没有离去,自己的阿翁也有人照顾着,索性从茅草屋出来,跪在王匡面前。
“请贵人收留俾子父女三人,俾子愿终身伺候您,求求您……”大女连连磕头,顾不得地上的石子,很快额头便见血。
整个人如同魔怔般没有停下来。
王匡的眼睛眯了眯,此女的想法他也能猜到一二,经此一事,他们父女在付家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他方才可看见付姓农监那阴郁的快要滴出水的表情,只怕是他一离去,便会展开疯狂的抱负。
毕竟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人贱如草。
罢了!
还是救一救,说到底,接受过后世的高等教育,王匡不可能那么无情。
“汝何名?”
“回贵人的话,俾子有姓无名,只是姓冯。”
“看你是个聪明人,自今日起,你便入我王家庄子罢了,等你父醒来,再雇辆牛车。”王匡从兜里掏出了几株铜钱,放到冯大女的手上。
接着他面无表情的看向落在身后的付姓农监,声音忽明忽暗:“想必付君,没有问题吧!”
这眼前的一切,有些出乎付姓男子预料,莫不是这农监长看上了这冯家大女的姿色,说实话,这冯家大女擦干净了脸,虽未长成,但放在这附近数十乡,也端的是好姿色。
见木已成舟,他只好顺水推舟:“鄙人无任何问题,但凭君子吩咐,届时回到长陵,自会将他们的契约还给他们。”
冯家大女顾不得额头伤口上的疼痛,连忙将正在烧火的小妹也叫了过来,齐齐跪在地上磕头。
她很是担心,此为南柯一梦!
“谢贵人,俾子终身不忘。”
先前经历的一切,王匡心里明白,那只是大汉的冰山一角,他能帮助一户,却不能帮助所有人。
只有制度的革新,让全民吃的饱饭,才是真正的大道理。
回去的时候,那昏倒的汉子已然醒来,得知有贵人收留后,眼角泪珠止不住留了下来,当真喜极而泣!
待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付家,他早晚一死,到是可怜了两个幼女,今又有了一丝希望,又怎能不高兴?
且看那少郎君,生的好模样,就算自家的两个女儿跟了对方,也不吃亏……
王匡心中不了解别人的想法,也没朝那个地方想,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长陵乃至整个大汉的农业改革。
似乎,自己的父亲在这几年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并进行了一些列的变革,他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呈上去,借一借这东风……
对于最后的实行,王匡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没有等冯氏父女,几人回到了县衙,已至下午,每个人都怀揣着心思。
来到农监的办公地后,只听王匡接连道:
“诸君,长陵的农业现状也看见了,正如我中午所言那般,单纯的农业终不是可取之道,在种植之时,利用空闲之余,由家里的妇人进行家畜养殖,也可同时‘增收’,大汉的农业存在模式不是一成不变的。
另有就是,这等黄土,亦长不出好的粟稻,我等在种植之时,光知索取,而忽略了水土之保持,总会形成恶性循环。”
“汝等当记之,我等虽为农监,在大汉万万官吏中,乃是不入流的小官,但又怎能忘记自己的职责?忘却这国之忧患?”
“民生乃举国大计,除了昨日所说的黄河改道之事外,我亦将向陛下上书,言农业之患!”
“弊政不除,国如何兴?民又如何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