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便孕育了我的死亡,从第一声啼哭到尘埃落定的寂寥。谁在呼唤我灵魂的方向,指点我开场落幕的地方。替换我宿命惘然的奔忙。
——博尔赫斯
道歉登报的第二天,任婷婷办了退学,婷婷奶奶也回家,一家人再次相聚,奶奶喜极而泣。
“妈,跟我回驻地吧。”任重重握着母亲的手,恳切地看着母亲。
“在这生活了一辈子,朋友亲人都在这儿,去了新的城市我多孤单。”王碧华看到了儿子登报道歉,她没脸去儿子的驻地,让儿媳妇看不起,这种事影响不好,给孩子部队增加负担。“你把婷婷带走吧,换个环境对她可能更好。”
“奶奶,我要和你在一起。”任婷婷对奶奶比父母亲,她希望奶奶一起走。
“奶奶这辈子就在这了。”早年,丈夫任一念不辞而别,多少年过去了,她始终相信有一天他会回来。她就在这等,无关西东,只要她还活着。
“妈,你还在等他吗?”任重重恨恨地问。任重重品学兼优,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读了不需要学费的军事大学。他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只知道父亲是个钢琴家,自从父亲离奇失踪后,钢琴落了灰、走了音,再也没人动过。任重重有一副好嗓子,但他从来不唱歌,搞科研这些年,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多么热爱音乐,只是因为对父亲的恨而强迫自己放弃了爱好。女儿进了合唱团,他担心会让母亲想起陈年往事而伤心,然而还是惹出了这些事情。所以在他心里,艺术是神圣的,围绕在不可触摸的光环下,只能远观。
“他是你父亲。”王碧华不喜欢儿子对一念的态度,无论流言蜚语怎么抹黑,他始终是她心里的最爱。
“婷婷回房间收拾东西。”任重重不想让女儿听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他扔下我们,和别人私奔,你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
“他不亲口告诉我,我不会相信他背叛我。”王碧华斩钉截铁地说。
“你诬陷一个十四岁的女孩,难道不是因为痛恨‘第三者’?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你的魔咒,妈妈,你醒醒吧,那个人不会回来。”任重重恨不得砸了这个家里的一切。家里还按照爸爸失踪那天布置,今天是周四,不多不少四份报纸整齐地摆在饭桌旁,一天一杯牛奶,就连鱼缸的鱼不多不少十四条,还有窗台上的牡丹花,枯萎了换,换了枯萎都不知道换了多少盆。母亲也会弹钢琴,自从父亲走后,唯有钢琴再没被动过,好像是为了保留头晚弹琴的余音缭绕。
“你说什么?”王碧华有点不敢相信,儿子会这么恶毒地想自己。
“难道不是吗?”母亲几次三番地给刘菲菲展示手机,而刘菲菲并不关心顾客手机上有什么,收拾着顾客换下的衣服,还得陪着笑脸,直到那张脸的微笑僵直。
“不是,你父亲不是,他爱我,他不会背叛我!”
“这些照片,难道不能证明父亲出轨吗?”任重重从墙上的照片框后面取出父亲和其他女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