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不知道你父亲葬在哪,这个要问谁?”王碧华赶紧关了液化气,去翻电话簿。
“妈,这些年我能平步青云,我想也是父亲的关系,就给政委打了电话,他什么都知道。”任重重扶妈妈坐在椅子上,“从现在开始,您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有我。”任重重耳边回响着父亲的期许——做个有担当有理想的人,他要朝着爸爸指的方向走。
“好好,我去做饭。”王碧华用围裙擦了眼泪,平时她最看不惯用围裙擦手、擦眼泪、擦桌子……,围裙是做饭用的,就应该干干净净,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了。眼泪就像泄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为了不让孙女起疑,她趴在儿子肩头上哭。“重儿,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说的对,那孩子那么小、一脸稚嫩怎么会干这些?我被仇恨蒙了心智。”
“妈妈,没事,我们还有机会改,而且马家人好,他们会原谅你的。”任重重安慰母亲。
“嗯,我做饭去!”王碧华猛起身,没站稳,晃了晃倒下了。
“妈!”
仇恨和偏执让王碧华心变得僵硬,演员的职业习惯使谎话说得顺溜,然而,这封信让她彻底清醒,她不能原谅自己。在悔愧的重压下,她离开了这个曾让她爱、让她恨的世界,甚至没来得及去烈士陵园祭奠丈夫。丈夫作为英雄躺着那里二十年,而她在尘世恨了他二十年,这二十年的困苦是她咎由自取,还连累了儿子孙女。
烈士陵园除了鲜花什么都不让摆,剩下的东西摆在了母亲的坟前。任重重浑浑噩噩地办了两场葬礼,女儿那么小经历生离死别,乖巧也忧郁很多。在政委的一再建议下,尤其是政委说有机会见到邮差,任重重接受了节目组的邀约。
王碧华忧伤过度离世,成了片子中最感动人心的部分,没人关心王碧华的道歉,都在为这位英雄夫人惋惜。终于见到邮差,就是歌舞剧团的团长,一位地下工作者,配合安保部门保护钢琴家、科学家任一念的安全。当任重重拿出父亲的信,邮差惭愧,他可以想象不知道隐情的母子是如何经历满城风雨的热议。任一念和邮差没想到一贯按时练琴的孩子,没了约束跟撒欢的羊;而私奔的谣传散开之后,王碧华再也不想动那架钢琴。就这样巧,在王碧华因恨扭曲的时候反而看到了信,人生在世,谁能逃脱命运大手的摆弄呢!
“您能讲讲,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过去的二十年,我努力地忘记他;现在我努力地想起他,却发现想不起什么了。”
“我们是大学同学,你父亲是全才啊,能文能武,弹了一手好钢琴,生物学别好。大学毕业前夕,党组织找他谈过一次话,让他去云南某地参与绝症攻坚。你父亲说,父母在不远游,回绝了。后来,我们导师建议,让他去实地看看。这一去就是三年,你父亲爱上了科研,可也惦记家里的父母。经组织研究,就想了这么个办法,让你父亲有两个身份,一个是钢琴家,一个是国家重点项目的攻坚学者。那个年代,外境的特务经常潜伏在边城小镇,为了你父亲的人身安全,把我从北京调回了白城成立了歌舞剧团。你父母的爱情可以写一本小说,我爱人都羡慕他们的举案齐眉。后来一次实验事故,你父亲感染了癌细泡,病情恶化的速成超乎想象。为了掩人耳目,也是因为你父亲太相信与你母亲的爱情,就建议出个花边新闻,混淆视线。你父亲秘密葬在无名墓地,不想引起外人的猜忌。改革开放后,国家在强大,再也不需要偷偷摸摸地搞科研,所以,你父亲为那个时代的牺牲让人敬佩。”邮差竖起了大拇指。
“谢谢!”虽然邮差并未出现在画面,声音也做了处理,任重重在心里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