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母最长说的话是吃饭啦,万事小心谨慎,不厌其烦保暖之类叮嘱,儿女则是不耐烦的知道啦,明白啦,通常并不会照做;长大后,父母每见儿女愁容总想要以父母的身份分担一些,而儿女们也依旧撒谎说没事;原来,亲人之间存在着最原始的欺骗与谎言,原来长大,只是从幼稚地欺瞒转化为了被动地的说谎。
朱母照常叹息一声,随后从保温袋中掏出晚饭,端到朱璃面前:“你的胃搭了你爸,就别吃那些油腻的东西了,妈给你煮了瘦肉粥,趁热喝。”
女人接过煲得浓稠的粥,双手捂着温热地保温杯,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堆出一抹笑颜:“谢谢老妈。”
母亲转过身去收拾东西,随即开口问:“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朱璃刚打开保温杯舀了勺粥放进口中,还未尝出咸淡,便被母亲问住了,嘴角残留的笑意消失地一干二净:“还好。”‘一点都不好,不好得快要死掉了,更糟糕的是,我想替他疼,我想分摊他的病状,我想把他人生中所有不美好的体验全部拿掉。’眼泪不自觉掉进粥里,趁着母亲继而转身收拾衣物的空隙,匆匆拭去。
白颢的电话响起得有些突兀,还好朱璃并未标注备注,母亲见是陌生电话也没有多想什么,示意了下便出了病房,女人的拇指停留在接听键上很久,最终却还是滑向了红色挂键上。
太多的事情突然堆向她,人的负荷能力有限,而白颢是超负荷的存在。
胃镜的申请已经批准了下来,由于左手粉碎性骨折所用药物影响到了此次检查,索性也将胃镜往后延长了几日,这些天也并没有再出现呕吐现象,只是偶尔会嗳气,女人本能地觉着没有发病就没事,至少等到于江晨安全醒过来再去做胃镜,她如此这般安慰自己。
在得到医院最高领导人的特赦令之后,朱璃将她与ICU之间设为了两点一线,实际上少年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生命体征重新正常地回到了他的身上,可就是一直迟迟醒不过来,女人每次帮于江晨擦拭完身体后,都会脸红红地呆坐在病床前凝视着他的睡颜出神,世上完美皮囊数之不尽全全敌不过他的一颦一笑,她何其有幸,收获他的真挚。
等帮哥哥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她是不是可以大胆告知少年,自己那迟到的心动?可是七岁的年纪差,又能保证这份悸动能鲜活多久?待她人老珠黄,他却是风华正茂,自己又能不能把守得住那些流言蜚语?他的精神疾病,会痊愈吗?还是说他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没有关系,如果上帝的骰子让一切回到最开始,那就换她先喜欢吧,如此多的勇气与决心在胸口堆砌成了更为坚固的城墙,小小的孤坟上不知何时长出了参天大树,树荫护住了悬崖边的那只小小乌鸦,从此,枯枝窝旁,搬来了雪白色的鹭鸟。
从前,有一片无垠沙漠,中央落坐一盏孤坟,再往西五十里,沙漠断壁旁,一颗早已经枯死的老树上空,盘旋着一只终日泣鸣的乌鸦,累了不敢停下,生怕掉进深渊;不知何日,这片颓然的天地里,突然闯进一只白鹭,它不停地衔来种子,日复一日,用不算强壮的白色羽翼,护住在沙漠无常天气折磨下的乌鸦,它给了乌鸦落脚之处,从此,春风带来葳蕤的绿色,将沙漠化为了绿洲,孤坟上的树种开始疯狂生长,代替了枯枝,成了乌鸦新的家。
如果你看过新西兰的星空,一定会被那璀璨的深邃吸引,天地万籁俱寂,只剩静谧黑夜里那缱绻浩瀚的光景,仿佛置身整个宇宙;朱璃没有去过新西兰,却在这一秒视线相对中,进入到了那片绝景。
“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