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再关上,从颜晟安的座位略抬眼睛就能看见牧之认真吃饭的侧脸。他一边跟几个熟人聊着天,一边装作不经意的留意。她吃饭是那种乖小孩儿的样子,乖乖的夹了菜,乖乖的吃完,然后再夹。浅尝辄止,绝不贪多,但是很少挑食,什么都试一下。旁边人跟她说话的时候,就搁下筷子等人家说完了再继续,很有礼貌。但是礼貌中不停的暗戳戳打量旋转的桌子,眼神中透漏出了她还是很想吃的心思。他被逗笑了,这姑娘!
一回过神,就发现赖总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了,正聚精会神的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我就在想,你见过你这‘故交’吗?还是先见过人家闺女,觉得可以,够格添个‘故交’了?”赖总姿势不变,脸贴着脸的问。
颜晟安嫌弃的退了退,长长的手指敲在漂亮的杯子上:“我酒都喝了。”
“我可以还回来!”赖总站起身,不依不饶。
颜晟安做了个你请便的姿势,适意的靠在椅子上。这种你来我往打趣的场景,他很少占下风,赖总想想没趣,又跟别人拼酒去了。
酒过三巡,气氛炒热,谁也不肯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子边吃菜,端着杯酒四处敬,谁跟谁碰到一起,三五成团,拉个不成理由的理由就高呼干杯。牧之杯子里是果汁,就不赶这个热闹了,也被人拉着干了好几杯果汁。
然后就是合影,熟的不熟的凑两个来一张,然后其他人看见合影了大呼小叫要求加入,拍完两张还要呼朋唤友再拍,没完没了,自由组合。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被不停的呼唤,干杯,合影。
喝醉了的人随便拉着谁絮絮叨叨说着无关痛痒的心里话,人走走停停,声音混乱温暖,牧之拿着不知道第几杯果汁,听着不知道谁拉着她在那里说自己小时候和一只受伤的鸟没头没尾的往事,心里一片安宁。那人可以说的再久一点,反正她也是在想自己的心事——
不经同意就随便触碰别人很没礼貌是没错啦,那颜老师做怎么就那么顺理成章。人家赖总虽然蛮横,至少只是胳膊搭在肩头,颜老师还拿手背蹭她的脸!当然可以说是事急从权啦,但至少要小小的,本能的反抗下才像话嘛!她不停的回忆那个片段,正正反反的谴责或者肯定自己。颜老师说话的时候就在耳边,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不可复述的,但是他的语气就是叫人想歪……
牧之捧着又红起来的脸,胡乱的应和:“啊,真好,鸟儿飞走了!”
聚会到了尾声,还清醒的人拾掇喝的乱七八糟的人。夜已经深了,公交地铁都停了,晚上也不是很好打车。牧之拿出手机打算碰碰运气,不出意外的需要排队。于是同时查查附近有没有夜班公交。有班夜间车到她学校,但是在这附近没有站点,需要拼凑下倒一倒。
她盘算着往外走,看见前厅靠近门口的地方颜老师靠在一根柱子上随意地看着手机。
要不要跟颜老师道个别呢?她一边磨蹭一边斗争。
颜晟安回完一条信息抬起头就看见了赵牧之,她整个人刚走到前厅正中的水晶吊灯下,这吊灯庞大复杂,光线四面八方的拢过来,映衬着位置刚刚好的女孩面庞白净莹润,怯怯的带着点害羞,眼神清澈透亮,她看见他笑了起来,浮光点缀在这笑容上,像是能闻到阳光晾晒过的味道。
他不错眼的看着她踩挑挑拣拣的走在格子状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是每一步都在审慎的选择着一个复杂的时空,她经过严格的选择才让这一个独一无二的牧之走到他的面前。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没有远一点也没有近一点,刚刚好就来到他的身边。
“颜老师再见!”她说。
要反应上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回应:“再见什么?我在等你,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