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雨,空气中都是粘腻的水汽,姜书青的身体一直不大好,中医说湿气太重,在这种天气里格外觉得难受。加之夜晚里的温度又低,各种不爽——从前的,现在的,未来的——一股脑儿煎熬着她的火气。
再播谢其的电话,还是通话中,算了,姜书青拎着嘴角冷冷的笑了一下,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不管是会美人儿还是跟美人儿聊闲,除了停车场他舍不得去第二个地方。
停车场好啊——姜书青扣下电话,面色平静的向停车场走去,望上去好似戴着一张冰凉的琉璃面具,叫服务生看了都不敢上前问询——停车场可太好了,敞亮,有点什么意外上车就可以跑路,方便处理后续。
地下阴冷的感觉更甚,她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信步而行,每一步扣在地面上,情绪都酝酿的更冷些。幸好VIP停车位距离不远,从电梯出来这么一段路过去还铺着较为柔软的地坪,暂时听不到自己高跟鞋带着回响的声音多少没有将心情再度恶化。
谢总有面子,一个会所的停车位都给留专属的位置,再转过一面防火墙大概就能见到他了。
姜书青在心里斟酌着一会儿的话该说到什么分寸,将将转过墙角,就听到一个轻灵的声音钻了出来:“谢总,能跟您聊聊么?”
再一步,她的鞋跟就要踏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脆响,却硬生生的收住了。
赵牧之的声音她知道一向是很不错的,日常里带着少女的爽脆清甜,在一些比较正式的场合说话又有着远山清涧般的清澈和飘渺感,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声音里稍微有点颤抖,倒平添了可怜可爱的意味。
就这么一个刹那,姜书青的心头跳过许多个想法,缠杂着、纠结着、汹涌澎湃的迸发开来……
是,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早不意外。手底下的艺人出了岔子,资源全停,想贴上老板寻求安全感她再理解不过。
再说谢其是个什么货色她还不了解么?
但她还是愈加按捺不住一个极速壮大的念头:不能接受,谁都可以,牧之不行,赵牧之不可以!
这样想着,她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的往前挪了下,从这个角度看去,赵牧之完全是背影,看不到神情,而谢其只有半张侧脸。她看出去的时候,剧情刚演到到谢其的侧脸上绽放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意。
她想,看戏该是看全套的,却控制不住脚步逃难似的离开。眼泪根本无法控制的夺眶而出——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无法自控的状态了。
不过也只是一个瞬间,就电梯上行这么点时间里,她又把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浅笑挂在嘴边,完美的像是画里的菩萨相。
十多年前,也是在一个停车场里,当时还是谢其助理的自己也刚刚名校毕业进入社会,被一道接一道的大浪闷头按着打得一时间懵了,彼时还是稚嫩,矫情的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也是这样觉得笑意“温柔”的谢总是救赎的光,小心翼翼的拦住他向他倾吐烦恼。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知道谁也不会是谁的光,不会有救赎,也知道他挂在嘴边的笑就只是一个习惯性的笑,没什么特殊意义。在婚姻和爱情这里,她的梦早就碎了,他的“红颜知己”潮水般来去,不过无所谓。他们这种情况,公司需要他们维持一个稳定的家庭。这个公司于他是一只手臂,于她是半生努力,彼此心知肚明绝不会在这里做无谓的消耗……
她有许多的理由去维持一个世人皆知内里有多不堪的“家庭”,却在看见牧之主动的瞬间崩塌。
在出电梯前,她反复念叨的的是:牧之就像是年轻时的她自己,但是更优秀,更美丽,前途更加不可限量……
可出了电梯后,她的笑容里反复回味的却是:慕青绝不能起风波。一个小女孩子罢了,什么年轻柔弱美丽……靠别人永远没有胜算的。
洗手间的灯光明亮,衬的镜子里的自己更加光彩照人。她看着那张盛妆之下的脸,心里清楚内里有多灰败。但那又怎样?水流晶莹的流过她的手指,她细细的把这双手洗的干干净净,擦的清清爽爽,等人家妥帖的给她挤上护手霜,细致的保养好。
得谢谢这个小艺人把她最后一丝软弱的妄念铲除干净,她会好好的报答她的!
但如果她当时多听哪怕片刻,就会发现自己完全想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