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垒呈现马蹄形,用盛满土的藤筐、原木构造了过六尺厚的胸墙,挖掘了专门的弹药库,胸墙前竖起了栅栏和拒马,还有火绳枪手、长矛手呆着的防线,炮垒之间可以摆开大队人马,如果在旷野决战,炮垒也可以掩护大队的两翼。
炮垒里不仅有攻城炮,还有保护炮垒的四磅炮,是一个多用途的防御工事,查看之后,李明勋对此非常满意。
很快,李明勋下令火炮进入炮垒,李明勋手中的攻城炮一共有六门,除了两门缴获的红夷大炮,其余都是八磅炮,八磅炮来自马尼拉大帆船,社团对于这个口径的火炮没有多大兴趣,因为社团从英国那里订购了一批九磅炮,就把中型火炮的口径定在了九磅,而这类口径不一的火炮就作为岸防炮和要塞炮使用,而北地拥有的火炮中,能运送到这里来的最重火炮也只有八磅炮了。
运送火炮进入炮位是一项艰难的任务,李明勋交给了塔克图,而大规模的人马拖拽引来了东虏的逆袭,杜度和博洛亲率骑兵冲出宁古塔,袭击炮队,骑兵数量达到六百,当他们冲破炮垒里射出的霰弹弹幕,躲过骑兵的骚扰,把拉扯火炮的奴隶驱散之后,却现根本没有炮口可以把火药塞进去,甚至破坏炮架也没用,因为这根本就是几门用木头涂了沥青的假货,除了杀了十几个奴隶,东虏什么也没得到,反倒是在社团的火力下死了几十个精锐骑兵,特别是出城入城的时候,已经进入炮垒的四磅炮都可以瞄准开火,战场上也很难找到聚集在城门的骑兵队这样的好目标。
而真正的火炮则在当夜进入炮垒,塔克图让苦力清理了两条道路,把开水泼在地上,制造了两条冰道,然后把重炮放在冰舟上拉过去,除了上岸的时候麻烦了一些,一路都很轻松,杜度站在城头看着敌人半夜都在忙活,即便知道那不是有诈,也不愿意再去冒险了。
第二天一早,杜度迈着沉重的大腿走上了城墙,此刻他的心情更加沉重,刚刚接到消息,岛夷的炮垒有异动。
杜度登上城楼,再次观察对面的状况,仅仅是一个夜晚过去,敌人的炮垒前又多了一道栅栏,还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拒马,苦力和奴隶正挥舞着鹤嘴锄和铁锹,延伸着壕沟,而在两个炮垒之间,则已经挖掘完毕了交通壕,传骑、炮车、步队在其中运动,堆积如山的藤筐、木料从四面八方汇集,变成需要八旗子弟用生命和鲜血才能撞开的工事。
而在其中,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两个炮垒之间靠后的位置,奴隶正在用板车应在土石木料,堆砌在一起,如今已经形成了一个方圆二十丈的平台,不断的在加高。
“那是什么,贼人在搞什么鬼?”杜度忍不住问道。
“或许是祭坛,这里的蛮子有开战之前斩震慑的习惯,同时祭神。”博洛眉头紧皱,说道。
准塔却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王爷,贝子爷,奴才以为,这是个炮台。”
“炮台?他们不是已经有两个炮垒了吗,我们的火炮试验过了,一炮下去只能轰破炮垒外面的一层土袋,然后很快就会被加固好。”博洛有些不解。
准塔忧心忡忡的说道:“这就是炮台,和炮垒不一样,贝子爷,岛夷不知道我们城中的情况,他们的火炮也不多,可能把城墙轰塌,也可能轰不塌,如果是前者,将是敌我双方的攻守决战,如果是后者,敌人的炮台就能有作用了。”准塔说道。
杜度一拳砸在了女墙上,他已经明白了准塔的意思,或者说明白了敌人的计划,这个炮台肯定会修筑的很高,至少比城墙高,上面的火炮可以居高临下轰击,考虑到宁古塔只是一个周长一里多的小城市,除了受到北城墙保护的区域,炮台上的火炮可以攻击到全城,如果再使用烧夷弹,那么整个城市就会永无宁日,当粮食、棉衣、房屋被烧毁,八旗只能出城用脑袋去碰敌人的工事和火绳枪。
用不用这种战术,取决于城墙是否被轰塌,还有敌人是不是城中的财货感兴趣。
李明勋当然对城中的财货感兴趣,社团的军队从永宁城和海参崴出,不远千里远征,三千人马抵达宁古塔,人吃马嚼,耗费巨万,如果夺取一个空城、废城,那对军心士气是巨大的打击,所有人都会犹豫,是不是再继续向东虏的腹心之地攻击,继续这类赔本的买卖。
而从俘获的东虏嘴里,李明勋得到了许多关于宁古塔的信息,里面储存着大量的粮食、布匹、铁器,当然更有价值的是松花江、牡丹江一带部落上缴的赋税和毛皮,要知道,这已经是海西女真的地盘,比东海女真可是富裕多了。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大量的马匹,特别是战马,虽然东虏白甲兵配备的战马与上次缴获的安达卢西亚马无法相提并论,但在北地已经是难得的好马,社团迫切需要建立自己的骑兵,也需要更多的种马。
杜度脸色铁青,在这场城防战中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性,他原本以为守住宁古塔可以登道明年的援军,但是现在看来,敌人不会给自己的机会,既然身不由己,那就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忽然,几声巨响从敌人的炮垒里响起,杜度本能的趴在地上,就听见轰的一声,脚下的城墙出震颤,不断有土块石子溅落在身上,杜度吐了口唾沫,口鼻之中满是硫磺和灰土的味道,他爬起来,现到处都是烟尘、满地血肉,士兵的惨叫声不断。
杜度把脑袋探出去,现城墙的外面被一颗炮弹击中,被冻硬的墙壁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缝,碎土不断剥落,哗啦啦的往下掉,杜度摇晃了一下脑袋,才听到周围人的声音,正是博洛,他的脸上满是鲜血,一道伤口扯呼着。
“安平郡王,敌人在轰击女墙,这里站不住了,快随我下城!”博洛高呼着,拉着杜度往下跑。
诚如博洛所说,社团的炮兵正在轰击城墙上的附属部分,女墙、射塔、城楼,摧毁了这些建筑,等攻城的时候,上面的士兵就会暴露在枪口之下,而这一招在寒冬腊月尤其惯用,冻硬的土块和被炮弹击飞的木屑、石子一样具备杀伤力,炮弹击中女墙,往往周围十几米的人都要受伤。
“留几个人在城墙上,让那群朝鲜鸟铳手和弓箭手快下去,别都在这里吃炮弹。”杜度一边奔跑,一边大声的呐喊。
下了城墙的杜度和博洛贴着墙根站好,而一边的大夫正给博洛处置脸上的伤口,杜度长长的出一口气,心有余悸,那就是火炮的力量,无论什么样的勇士,便是八旗第一巴图鲁,穿着三重甲都是无用。
身后的城墙正承受着敌人那有节奏的炮击,每当击中女墙,就会有大量的石子翻飞,漫天尘土,而击中城墙的墙体,整面墙都会震颤几下,经验丰富的杜度知道,这面厚度不到七尺的城墙根本经不起重炮的轰击,若不是现在是寒冬腊月,墙壁冻硬,怕是早就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