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无奈的摇摇头,面色凝重:“大学士若是来试探于我,大可不必,且不说这是自掘坟墓的法子,就算不是,本王也不会去做,做了也定会不成。”
吴贞毓微微一愣,不知如何作答,实际上他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合众国不是封建王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情况是不存在的,抓了李明勋,元老院还可以立刻找出另外一个张明勋、刘明勋来,而只需要把李明勋的儿子立为新元首就行了,下一任以执政官的形式执掌合众国。
这最终就会导致中明之间的结盟彻底废止,这对朱明来说不可承受,对合众国来说却只是隔靴搔痒,合众国早已不是社团阶段了,作为海上霸主,且拥有六百万人口,合众国只需丢弃沿海的几个要塞,便可以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而最不希望看到盟军分裂的就是李定国,因为没了合众国的支持,满清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两广。
吴贞毓叹息一声:“国事艰难,大明需擎天之柱,殿下,西南半壁,便是全看你了。”
李定国微微摇头,说道:“具体何事,烦请大学士明说,本王是一介武夫,这般打哑谜,可是猜不透。”
吴贞毓压低声音,说道:“天子有意密诏殿下入贵州,勤王救驾!”
“密诏?可有诏书?”李定国眉头微皱,当即说道。
吴贞毓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于定国,定国拆开一看,脸色大惊,上书:可望待朕无复有人臣之礼。奸臣马吉翔、庞天寿为之耳目,朕寝食难安。朕在安龙听晋藩、琼藩收复两广,保国精忠,久播中外,军势大阵。使朕脱离险境者,必晋王定国是也。秦晋两藩,已有嫌隙,朕欲密撰一敕,差官驰往广州,召定国前来护卫,尔等若有机会前往,当为朕秘图此事。
然而,这并非天子密诏,而是天子亲手所书于薄绢之上,予大学士吴贞毓、文安之的密信,上面文字丝毫不避讳,显然吴贞毓为了取信李定国,顾不得礼节了。
李定国看后,心中信了几分,他思索片刻,问:“不知事成之后,天子希图何为?”
这话算是旁敲侧击,实际上李定国的意思是,就算我把你从安龙府解救出来又如何,如今的形势,断然不能再让文官掌权,而二藩也不会愿意,区别只是在安龙当傀儡还是在肇庆当傀儡,是做孙可望的傀儡,还是李定国的傀儡。
吴贞毓哪里不明白李定国的意思,当下说:“事成之后,天下兵马俱为殿下统帅,军国大事殿下一言而决!”
“这......这又是何必呢?”李定国倒是更不信了,朱明一向不信任合众国,自己与李明勋交好天下皆知,怎生这永历愿意做自己的傀儡呢,当初汉藩入粤,他可是宁远去云南也不愿去琼州的。
吴贞毓叹息一声:“殿下不知,孙可望已经在谋划篡位自立了!”
“当真?”李定国诧异问。
“当真!”吴贞毓毫不犹豫的回答。
孙可望有自立之心,李定国是知道的,当初四兄弟一起主持西营军务,孙可望便自称国主了,如今在西南,朱明官员都以国主称之,但是为了抗清大业,四兄弟最终商议还是共扶朱明,以免引发西南正统之争,让满清有机可趁,可如今孙可望怎么在生这种有违大局的野心呢,实在不合时宜。
李定国不知道的,孙可望抗清复明是假,谋求篡位是真,以往的四将军中艾能奇已经战死,孙可望希望压服李定国和刘文秀,以让其支持他自立为帝,可惜这二人深明大义,就是不从,孙可望投鼠忌器,不敢再提,但李定国先是两蹶名王,继而又获得两广藩地,刘文秀也出滇相助,已经全然不受他的控制,而且,李定国二人的成功对孙可望在西营控制力产生了巨大的挑战,孙可望能成为西营盟主,先是靠其为张献忠长子身份,继而靠其治政经营能力,然而这些都掩盖不住其战功不如李定国。
治政能力再好,云贵两省也不如广东半省,李定国接连取胜,已拥有富庶藩地和强力盟友,西营诸将早晚会投其麾下,孙可望正是知道这一点,只得行险,趁西营未散,大军仍在,抢先称帝,拉拢西营一脉。
安龙的永历小朝廷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是求救于李定国,如果孙可望称帝,那第一个死的就是永历,虽然去晋王那里也是被困,但总归比死好。
两广会战之后,永历就开始筹划向李定国求援,实际上,对于李定国与合众国过从甚密的情况,天子也是知道的,但永历别无选择,郑成功虽然比李定国可靠,但远在东南,根本不能勤王,而琼、晋二藩中,还是定国更值得信重。
毋庸置疑的是,孙可望从一开始就图谋篡位,自立为帝,阻止他的除了危局便是李定国和刘文秀二人,孙可望从一开始就自称监国秦王,来往官文启本都以国主称之,其在贵阳建立六部,行政自专,顶多使用永历某年这等纪年方式,实际早已自成一国。
等到李定国与刘文秀事实上与合众国结盟,而满清又因为两广新败而无力大举进攻西南,孙可望自认为称帝时机已到,此后再难有如此良机,因此其更是指使亲信拥戴自己登基,其麾下的兵部尚书甚至倡言:明运已终,事不可为。而朝内编修方于宣已经为孙可望“定天子卤薄,定朝仪,言帝星明于井度”,直接尚书劝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