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从加勒港返回巴达维亚的达杨应该会取代某位已经吃的脑满肠肥的家伙,成为东印度群岛委员会的一员,顺利进入尼德兰在东方殖民地最高的权力体系,但是达杨却收到了意外的消息,那就是前往槟城,作为东印度公司,甚至整个尼德兰的使者,与中国人谈判,划分海上势力范围。
达杨一开始很疑惑,这不应该是科隆的事情吗,毕竟这种高规格的谈判,也只有马特索尔科亲自出马或者科隆这个中国通才能胜任,但达杨依旧成为了全权特使,在马特索尔科总督写来的信件中,达杨只是知道科隆身负重要使命,前往了日本,那个东印度公司职员们向往的地方。
虽然每次前往槟城行政大楼都是被拒之门外,但达杨很清楚,李明勋肯定已经到了槟城,不然行政大楼也不会被戒严,在炎热的六月底再次尝试求见失败之后,达杨举着伞,坐上舒适的马车,前往沿海的一座餐馆吃饭。
即便是来到槟城的时间不短了,达杨也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只有七年市龄的新兴城市,这座城市在中荷战争之中设立,迅成为了合众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核心,也取代马六甲成为了东西方贸易的枢纽,来自欧洲、西亚和南亚的货物可以从此地南下进入南中国海,也可以从此地上岸,穿过宽阔的两洋公路,抵达同样的目的地,槟城是东西方货物的集散地,世界上任何一种货物都能在这里找到。
达杨这几年的外交活动总是会经过槟城,有时会逗留,有时之后补充食水,但每一次来,这座城市都是大变模样,第一次是前往锡兰去交割亭可马里的时候,槟城还只是一座杂乱的、光秃秃的大工地,但当两年后来的时候,城堡、炮台和港口已经树立起来,如巨兽般匍匐的砖瓦窑建设于第三个年头,高耸入云的烟筒比灯塔都适合作为航道标,装满货物的仓库、可以修理千吨巨舰的船坞、提供木质、五金件的工坊、出产热带作物的作坊,还有学校、教堂、寺庙,达杨见证了这个城市的崛起,每一次来都是难以相信的变化。
而站在三楼的餐馆,向西面看去,树林和杂草在被清除,各类建筑物资在堆积,城市的扩大仍然没有结束。
这是一间地道的法国餐厅,尤其以汁多味腴的法国菜著称,红烩鸡与嫩牛排是达杨的最爱,这能让他想起遥远的假象,侍者端着菜品上来,微笑问道:“要品尝一下美味的开普敦红酒吗,阁下?”
“不需要,请打开窗子,谢谢。”达杨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但礼仪依旧无可指摘。
侍者照其吩咐做了,离开的时候仍然多看了一眼这个有些不同寻常的家伙,这家餐厅位于港口旁边,虽然距离最繁忙的商业街还有一段距离,但白天打开窗户,仍然会有尘土进来,也不乏港口机械和码头工人的嘈杂声音,但侍者不知道,达杨就是想看到港口。
餐厅的三楼这座房间可以很清楚的看清楚槟城港口的绝大部分泊位,包括他最关键的军港区,窗户被打开,远处的港口区是桅杆如林,至少有上千支桅杆一排排的树立在那里,密密麻麻的船只进进出出,更小的船只则穿梭其中,提供各类服务,即便在欧洲,这也是巨大的海港,而在东方,除了台北,达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港口能与之媲美,巴达维亚吗?即便是东印度公司最强盛的范迪门总督早起,因为各种条件限制的巴达维亚也比不上这座向全世界开放的自由港。
达杨不想再看那些商船,向着远方的军港区望去,那里只停泊着几艘护卫舰,隶属于印度洋舰队的战列舰和重巡都不在,前几日,印度洋舰队就出港了,达杨很清楚,槟城会议开始在即,作为一流政治家的李明勋肯定知道软硬兼施的道理,如果说有什么最能证明国力昌盛,且得到欧洲人认可的话,那就非战列舰莫属了,达杨知道,印度洋舰队肯定是去外海汇合来自台湾的舰队,然后组织一支大规模的舰队,给所有欧洲人一个下马威。
他不止一次在这里眺望军港区,但每次看到的都是空空如也,达杨忍不住恶意的猜测,或许那只用来恐吓的舰队出了问题,比如遭遇雷击,热带地区的六月总是不缺少雷雨,或许被马六甲海峡里的赤道无风带弄的动弹不得,最好是遭遇了东方的台风,全军覆灭。
达杨揣测着,每当想起那些灾难的画面,他的胃口就格外的好,不知不觉间已经吃完了午餐,当他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一艘巨舰出现在了航道的最南端,庞大的身躯,宽阔的风帆,还有舷侧那三排黑洞洞的炮口。
在阳光的照射下,君威号的船艏散出金光,啪嗒一声,达杨手里的叉子落地了,他终于见到了情报中所说的中国式三层甲板战舰,但威风凛凛的形象和散出的杀气让达杨几乎不能呼吸。
接着是一艘一艘的战列舰驶入海港,达杨小心的数着,一共有九艘战列舰和六艘重巡,合计十五艘主力舰,其中一艘二级舰,两艘瑞兽级,六艘台湾级,六艘台北级,每一艘都悬挂了印度洋舰队的战旗和李北极的鹰样纹章旗,这意味着,这些舰队全部将全部加入印度洋舰队,而不只是临时差遣。
达杨的心中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感觉,他完全想不出为什么马特索尔科要与这样一个强大的海洋强国去争高低,又是什么把荷兰东印度公司逼到这样一种进退不得的地步中来的呢?
达杨想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的餐厅,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全身泥点的站在一面墙壁前,周边的人都在各种嘲笑他,达杨恨恨离开,回到住所,静心等到那场会议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