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战学堂?你你是东番的爪牙!”周亮工难以置信,一下站起身来,他的脑袋里快速回思这几年来陈平在自己身边的表现,可谓兢兢业业,刻苦努力,无论如何是不能与东番岛夷、海外逆贼联系在一起,但这话既然从陈平嘴里说出,那就断然做不得假的。
但是周亮工又是不敢叫喊出声,且不说这几年他与陈平私交甚好,即便只是考虑自家性命,也是不能宣扬的,如今的满清朝廷最忌讳与里通东番,别说陈平已经不讳言,即便只是有所传言,那山东驻防八旗的满洲兵也会杀上门来,把自己一家十八口杀的干干净净。
“你当真是东番贼!”周亮工不敢相信问道。
陈平擦干眼泪:“在下本是潍县人士,十九年前曾与大人一起守卫潍县,那时在下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也曾搬运滚木熬制金汤,亲眼见证大人为潍县百姓殚精竭虑。”
周亮工这才明白四年前已经崭露头角的陈平为何不愿意去做侯方域的幕僚,是为自己服务了。陈平继续说道:“后,在下一家去了济州,在下认得几个字,念了统战学堂的预科,继而进入中级学堂学习,继而进入统战学堂,五年前来到山东,奉命潜伏在满清山东布政使衙门,机缘巧合,辅佐大人。”
“陈平啊你为什么不自己悄悄走了呢,何故多此一举啊。”周亮工实在不忍伤害陈平,问道。
陈平道:“这些年,在下跟着大人,整治地方、打击豪强、平赋税垦田亩,早已知大人是心怀百姓的好官,如何敢因自己的离开而为大人引来祸事,想我陈平今日若悄然离开,怕是明日大人就要为满洲兵所戮,大人对在下,前有救命之人,后有教化之德,在下实在不忍。”
周亮工叹息一声,重新坐在了椅子上,说道:“你当初便不该来啊。”
陈平走到周亮工面前,说道:“大人,请听在下一言,速速随我一道离开吧,此间还未曾有人发觉,今日便走,南下沂州,从日照出海,不出五日,便是可达胶州、青岛,到时便是安全了。”
周亮工道:“东番又怎么放过我呢?”
陈平道:“在下为何此间离开,便是接到上峰指令,告知大人,大人过往种种已得特赦,原本上峰让在下留书信一封的,但在下难忘大人恩德,不忍大人走错路,只得表明心迹,请大人速下决断。”
“特赦?”周亮工脸有惊色,继而长出一口气:“这一次东番是要来坐天下了。”
陈平不解,却也不想再问,他只是说道:“大人愿意跟在下离开吗?”
周亮工知道,这事耽搁不得,如果不跟陈平离开,就得找个由头把他杀死,但这样也就是不让清廷起疑罢了,却掩盖不住合众国那边,陈平一死,合众国那边只需要稍稍透露风声,自己一家便是要为陈平陪葬,如果是这样,还不如直接跟陈平一起离开,特赦的事情暂且不论,陈平他却是能信得过的,不然陈平也不会冒死留下劝解,周亮工思索一会,便是想明白了,纵然特赦自己是假,但合众国素来不株连家人,总归能保住一家十几口性命。
“好,我便与你一同离开,是生是死,就看天命了。”周亮工说道。
陈平脸上顿时欣喜万分,他知道周亮工不是愚忠之人,不然当年也不会投降满清了,陈平道:“那大人便先召集家人,我这就去报信,下午时分,便是一道离开吧。”
周亮工从前衙回到后面的私府,虽然这衙门院子套院子,但周亮工平日生活简朴,父母早已不在,所以也只有西路的三进院子住着周家的人,进了正堂,周亮工的夫人李氏带着一个丫鬟端着饭菜上来,李氏说道:“老爷早出去的,连饭都没吃,如今得空吃一口吧。”
“哪有中午吃饭的?”周亮工哪里有胃口,随口说道。
李氏笑道:“我可是听说,人家东番那边,便是小民百姓,一日也是三餐的。”
“东番?”周亮工不知道自己夫人从哪里知晓的这些,也不及问,便是摆手让丫鬟退下。
周亮工父母已去,家中且有一个夫人和两个妾室,膝下有子女四人,其中长子和次子已经婚配,且有子嗣,两个女儿倒是还未嫁人,一家十八口,倒也齐全。
不多时,两个儿子到了跟前,家中能主事的全然到了,周亮工把与陈平商议的事情说了出来,长子说道:“儿子老早便说,青州地处前线,您这分巡道也当不得,若是听儿子的,哪里还会有如此祸事呢?”
“这哪里是祸事,如今山东士绅官宦,哪个不想从东番那里得一条生路,如今父亲得特赦,那是天大的恩德啊。”次子倒是很坦然。
李氏问道:“老爷,这特赦是真是假,莫不要去了胶州,一家人被诓骗,进了监狱。”
周亮工道:“夫人,你以为合众国元首为何特赦于我,是因为当年与我同战山东之谊,还是守卫潍县,生民十万,都不是!说实话,我虽在山东抗清过,但却在江南投降,又曾在福建阻碍郑延平,镇压起义,早些年的功绩早已被罪过抵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