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柳敬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硬气，被打的生疼愣是不喊一声疼，就像当年谁也不商量的卷包袱离家出走。

哪怕他喊声疼，吴啸林都不会打他这样狠。吴啸林看柳敬亭的样子，知道他可能出身不差，那又怎么样，进了他如意戏班就是他如意戏班的人。他最讨厌的就是柳敬亭的那副样子，仿佛谁也看不起，可最爱的也是这个，他早晚有一天要让他弯下腰来。

为什么说吴啸林不喜欢柳敬亭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每每被柳敬亭那样看着，吴啸林都会想到他低人一等。

因为在过去，唱戏的属于下九流，上不得台面。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说的就是他们。

此时柳敬亭已经十二岁，唱戏的工夫已经炉火纯青，但是还不够，吴啸林还是不够满意，他可以更好，他一定要让柳敬亭红遍大江南北。

柳敬亭屁股被抽烂了，吴啸林倒是有意给上药，但是每次都被柳敬亭给推出去，就算疼死也不让吴啸林动手。叫小学徒过来帮忙那也是五六岁的可以，但凡六岁往上的柳敬亭一概不让进屋，要是没人他就自己上药。

已经十二岁的柳敬亭在如意戏班呆了四年，早已不是当年心思单纯的柳敬亭，他现在知道的太多了，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好自己。

袁昭在旁边看着那血了呼啦的屁股心疼，他都不知道这人挨了这么些打，之后怎么还会那么白白净净。

这其实还得感谢吴啸林，吴啸林等着以后拿柳敬亭当摇钱树，身上自然不会让他落疤，尤其是脸。就算是屁股受伤，每回给拿的药也势必是好药。

戏班里的人无论是台上唱戏的师兄还是台下的学徒，都知道柳敬亭是班主的宝贝疙瘩，自然他在戏班里的生活更加举步维艰，但凡不欺负狠了柳敬亭都不会反抗。他懒得动换，更没那个心思，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每他这个样子，都让别人恨的牙痒痒。

柳敬亭十三岁的时候吴啸林已经让他开始上台，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小角色，要不就让他在后台搭把手，给穿个鞋，戴个头饰，抻个衣服什么的。

柳敬亭正在给后台的一位师兄穿鞋，鞋还没套上，就被人踩在肩膀上踹了一跟头。拿着手里的花鞋，柳敬亭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到这位师兄了。

“会不会穿鞋啊！捏疼我了不知道啊！赶紧的！”踹人的人原本画着的精致妆容都掩盖不掉他本身的丑恶嘴脸。

柳敬亭也不气，坐起来拿着花鞋继续往上套，结果又被踹了一脚。

踹人的师兄笑的灿烂，柳敬亭拿着花鞋站了起来。

冯砚晃荡着脚，等着柳敬亭再给穿鞋。那笑容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吴啸林其实知道柳敬亭在戏班里受欺负，但是只要不过分他都不拦着，他就是要磋磨磋磨他，挫挫他的锐气。

冯砚会这么针对柳敬亭也是有理由的，不出两年到时候柳敬亭肯定要挂牌唱戏。就算现在柳敬亭偶尔上台唱唱都有人等着看他。

而他们俩都是唱旦角的，只是冯砚擅长花旦，柳敬亭擅青衣，其实柳敬亭不止青衣好，他其他的也还不错，只是这青衣他尤为出众。

长此以往下来冯砚被抢了风头自是不乐意，反正班主也纵着他们这么做不是，戏班老板就更别提了，只管收钱，才不管你们后边儿怎么样。

如意戏班是老板和班主分开的，吴啸林是班主，但是戏园老板另有其人。往简单了说就是吴啸林用着人家的地方，要交租子，他有的是人，人家有的是地。

“快点！愣着做什么，还等着上台呢！一会儿晚了你担待的起吗！” 冯砚看着柳敬亭，示意他给穿鞋。

“快点儿，快点儿，冯砚，该你了，干嘛呢！” 此时吴啸林已经进来催了。

柳敬亭深吸一口气，笑了！柳敬亭很少笑，基本上是绷着一张脸，应该说自打八岁那年他哭的厉害，发了高热之后他就很少有情绪波动了。

这一笑把冯砚都看傻了，他不得不承认柳敬亭眉清目秀，这张脸确实比他有资本。

柳敬亭把花鞋朝着冯砚一扔，正好扔到了冯砚脸上掉在怀里。

“爱穿不穿！”说完拍拍脏掉的衣摆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