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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终于忍不住趴在柜台上睡着后不久,棋社门口来了一辆马车。
从马车上走下来两个少女,各自打着一把纸伞。
似姐妹一般,都打扮的极精致,却各有各的美丽。
前面的那个少女头戴赶花宝碟钗,身着水蓝色的烟纱散花裙,素手执伞,另一只手挽住袖子,怕露出洁白稚嫩的手臂来。
后面的那个看起来年龄稍大些,但也不过十七八岁,穿着一身青碧色长裙,不似前面那个一般拘谨羞涩,举手投足间更显风情万种。
原来正是长平街杨柳苑的两位头牌。
清倌儿魏思竹与红倌儿叶清兰。
两女刚收起雨伞,踏进棋社的大门,便宛如从屋外刮进一阵和煦春风,棋客们或老或少,也不再注视着棋枰上的争斗了,只直愣愣的看着两位漂亮的姑娘,之前还讨论局势的那般吵闹声音也戛然而止,一切都变得那么安静,只有门外的雨声。
棋社里可从未来过女子,更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姑娘。
在场的棋客哪个不是醉心棋道,不问红尘俗事的“好男子”?自然是不识得杨柳苑的两位头牌,何况魏思竹这位有名的仙女更是从不露面,只上次偶然间出现一次,便在烟花巷陌间传了许久,都说一睹仙子容颜,此生已无憾事。
此刻连西陵镇上以不近女色至快要断子绝孙的地步而闻名的“杀不死”少爷都沦落了,心想着一定要把那个穿着水蓝色裙子的少女娶回家。
在大堂靠中间的一方棋桌上,刚才还和胖子杀得难解难分的“杀不死”少爷,想得入神,竟连手中的棋子也握不紧,不经意滑落指尖,落在青石砌的地板上。
棋子也是石子,两石相击,只听得一道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把才入睡梦间的苏永年惊醒。
也把坐在苏永年旁边俯身看书看得入神的杨文远给惊动了。
两人一齐抬头看去。
苏永年睁着惺忪的睡眼,还未看清堂中人的模样,只听到旁边杨文远一声惊呼,还有书卷落地的声音。
苏永年这才仔细看向面前的两位女子。
原来是杨柳苑姨娘手下的两位当红的姑娘。
那叶清兰看到苏永年已然醒了,便走到柜台前福了一礼,笑语盈盈道:“公子,夫人说你有几日没去过杨柳苑看望她,怕你是在意那烟花之地所以不好意思,便遣我们两个来接你过去。”
魏思竹也浅浅福了一礼,便经受不住那些棋客们直勾勾的目光,躲在叶清兰身后偷偷地看着苏永年。
苏永年问道:“偏要此刻去?”
叶清兰掩嘴笑道:“我们两个都亲自来请你了,自然是要此刻去。”
苏永年想了想,又问道:“李家的人在杨柳苑?”
苏永年问的自然是李嘉言。
也不怪他心思多,只是不想姨娘做些协调双方关系的无用之功,省得到时候还不好再去看望她。
容夫人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此间双方关系如履薄冰,这时候她怎么会敢在不告知苏永年的情况下让两人见面呢?那样反而会使苏永年和李嘉言甥舅间关系更加恶化,而且说不得自己以后也见不到这个外甥了。
魏思竹婉婉回应道:“没有,夫人只是说想见见公子,不曾打算请其他人去,请公子放心。”
苏永年拿起《石室仙机》的其中一卷收在腰间,走到柜台前说道:“那就走吧。”
杨文远却突然说道:“怎么总是留下我一个……”
苏永年轻声笑问道:“你也想去?”
“当然,你每次都丢下我一个人在棋社,昨天也是,有什么好事也不带着师兄。”杨文远骂道。
“师兄?”
魏思竹和叶清兰两女齐齐笑了起来。
叶清兰笑道:“原来这位小哥是苏公子的师兄啊,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器宇轩昂,双眼炯炯有神。”
“你……”杨文远哪里听不出来她是在说反话取笑自己个头又矮,眼睛又小。
但是竟然无法反驳,真是气煞。
一时心里有些郁闷:怎么是个女的就喜欢提这茬来打击自己?
杨文远的窘相引得叶清兰身后的魏思竹发出一阵清泠的笑声。
“你知道要去什么地方?”苏永年问道。
“杨柳苑,我听得到你们在说什么。”
“那你知道杨柳苑……”
“当然知道,那又怎样,还不让小爷去见见世面了?”杨文远满不在乎道,仿佛他真的能去杨柳苑做些什么似的。
苏永年哑然一笑,便又跟着杨文远抛下一众棋客,自个逍遥快活去了。
惹得众棋客一人一口狠啐,齐骂道:“败类!”
然后棋社又回归到讨论局势和较劲拼杀的吵闹声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