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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不破龙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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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叔言,范洪时代横空出世的天才之一,可惜当年杨太师罢官谢政,还居于京口之时,一心一意为青年棋手鲍一中造势,使之能够有足够的声名和地位去挑战范洪,这也是永嘉弈派形成的契机。鲍一中的光芒太过闪亮,以致于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另一个同样实力首屈一指的青年棋手。

于是在嘉靖初的那一场棋圣战中,范洪罢弈不出,所有人都盼望着并且极力促成的范、鲍之间棋圣之争就这样偃旗息鼓,而取而代之的就是鲍一中首战弈胜了纹枰探花郎后,长驱直入,轻松地下到了决战,而与之对弈的就是那个前几战无人注意,却如同横空出世的一般地杀进决战的易叔言。

即是如今徽州府西陵知行棋社的那个白胡子老头,易方平。

程汝亮的教棋先生。

那一场决战过后,不再有人会在意他们原本想要看到的是否是鲍一中以下克上在棋圣战上弈胜范洪的局面,因为那一战,足够精彩。

而那一战之后,本应该踏上与鲍一中黑白争雄道路的易叔言却突然销声匿迹了,如同他的出现一样的令人猝不及防。

而后三十年间,鲍一中坐镇永嘉弈派而威震天下,开启了棋圣战三连决胜的宏伟篇章。

那位大放厥词说什么“范元博死后我便是天下第一”的青年棋手昙花一现,留下了个“鬼手”的名号就销匿于棋界,自此也就没有人见过他,只有传闻说过京师弈派的骁将徐希冉是他的徒弟,这传闻传播了一段时间,因为没有人出来证实,也就逐渐被人遗忘了。

连带着被遗忘的,是那个曾经在决战上将鲍一中逼上绝境的“鬼手”易叔言。

……

……

“我确实从未见过你师父,不过他却给我留下了比鲍景远更深刻的印象,鬼手之名,这些年间常出现在我脑海中,也许是愈来愈老了,比较喜欢怀念过往的事情,呵呵。”

老家公苍老而平静的眼眸中渐渐地泛出一些怀念过往之色,或者说,是在憧憬,鲍景远已经对弈过了,但易叔言却永远的消失不见,如果有生之年能与鲍一中和易叔言都在方圆之间争过胜负的话,此生无憾了。

可惜从没有人和这两个人都对弈过,行将就木的自己也没有可能,似乎是想起来这件憾事,老家公面上浮现出淡淡的伤感和遗憾的情绪,不过当他抬头看向眼前的这个来自徽州府的白衣秀士时,苍老的眸光忽地一定,眼眸里也旋即露出一抹亮色。

师父不在,徒弟自然当以效劳。

这一刻,老家公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青年棋手为什么会突兀的出现在嘉州城了,老家公深深凹陷而且周边爬满皱纹的眼眶中忽地留下了两滴浊泪。

喜极,幸甚!

老家公轻轻地拂去眼泪,从身前装满白色云子的棋奁里随手抓了一把棋子,不知数目,布满褶皱的干巴巴的手掌覆于棋枰之上,盖住棋子,声音沙哑道:“猜先罢。”

猜先而不让先,也许是老家公不自视甚高,把程汝亮当成与自己平起平坐的青年棋手,又或者是老家公早已把眼前的这个人看作是素未谋面也从未交过手的易叔言。

很多老棋手为了一辈子积攒下的声名怯战罢弈,而家公不同,他只是想与那些同样是精彩艳艳的棋手坐在同一张棋枰前公平角艺,胜负另论,但求一局足以留与后来者注目流连的棋谱,又或者能让自己在此垂老将死之际一了近四十年的心愿。

一切无有违心者,但求随心而活,弈棋而死。

程汝亮微微紧了紧披在肩上的薄氅,他也许是明白老人内心的想法,略显病态的白皙嘴唇轻启道:“白水就遵从岳老之意了。”

随即手伸手入奁,双指并拢夹出黑子一颗,置于棋枰之上。

棋子一颗,代表程汝亮猜老家公手中白子数目为单。

亭内书桌旁的老裁判目不转睛地瞻望着棋枰,呼吸声都变得急促了些,而老家公不急不缓地移开手掌,望着掌下棋子的眼眸里闪过一道苍劲的光泽。

老人手掌不大,握不住多少棋子,所以也不用将棋子两两相分再辨其单双了,眼下一目了然。

白棋五子,为单数,程汝亮照例执白先行。

双方各自放定座子。

程汝亮的第一手白棋并没有选择上一把与马诸陵对弈时所下的中腹,而是在左下三路挂角,之所以上一把程汝亮一反常态选择落子中腹,是因为心血来潮想要试一试远在西陵镇还未来得及相见的新师弟苏永年的诡异棋路。

可想而知,马诸陵与自己棋力相差之多,已不需要用到那一颗中腹棋子了,不过也许是因为自己本身也不适合用这种棋路,所以才会有意无意地避开它。

每个人的棋路是不同的,不必舍本逐末,正如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没有两盘完全相同的棋局。

老家公执着黑棋左下守角,目光异常坚定,因为与之弈者,鬼手易叔言是也!

一场新老棋手的棋枰之争正式拉开了序幕,也许是为了配合这缺席了三十七年的一战,天空中暗沉了许多,歇了半晌的春雨又猝不及防地下了起来,一道道雨幕顺着雪芽茶亭的亭檐缓缓流下,恰如四周尽布珠帘,细雨拍打着茶园中的鲜嫩绿芽,响起点点窸窣声响。

之前那场雨短暂而急促,恰恰发生在马诸陵长考之时,亭外小厮们倒只用等候,待得雨霁时,马诸陵正长考结束。而这一场雨的势头似乎要绵长许多,不像之前那么急促,但这也正是小厮们苦恼的地方,因为棋局才刚刚开始,这注定是一场足以让他们衣衫湿透的棋局。

于是第一个小厮接下了记录着棋谱的纸笺,纸上墨迹未干,因而不敢折住握于手中,有不能任它被雨水打湿,只得将纸笺护在衣袂之下,向茶楼疾跑而去。

而之后便是第二个,第三个,络绎不绝,沉寂了许久的茶园又瞬间活动了起来,楼上的看客包括三楼许韶台、卢孝直、梅纪新等人,还有二楼的各地各县棋坛代表,无一不在眺望着雪芽茶亭里的动静。

雪芽茶亭里的那张棋枰上到底是何等局面他们自然看不见,他们看的是下一个传信的小厮何时过来,这一局对弈的关注程度异常的高,而嘉州棋坛的众人也异常的紧张,对于他们来说,这一战,如履薄冰。

“白棋第十三手,入四七!”

“黑棋第十四手,入五七!”

“白棋第十五手,入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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