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公公站在殿外,雪花飘扬而下,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好像一根石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他的眼睛看着徐川,有着发自内心的恭敬。徐川做为修士,修行时也假想过很多敌人,陆合他想过,火云道人他想过,甚至东元公侯,曲风子,他都想过,可从没想过邓公公。
这是一个徐川内心深处都不愿意当成敌人的人。
依稀记得他初见邓公公时,后者手持岐王帝圣旨,赐予上品法宝,第一次进都城中时,刚刚到城门前,邓公公便迎上来。
身在关外,他名声鹊起,妙音公主都没传讯,邓公公却是第一个传讯恭喜。
徐川的朋友不多,邓公公却绝对算一个。
他也是了解邓公公的,邓公公的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岐王帝,为了岐王帝,后者可以毫不犹豫去死。岐王帝刚刚给他传讯,他收到了,这个自信的帝王似乎终于意识到夏津的动作,也或许是没有他在身边用司明尸君骨笛镇压,劫蛊又开始影响他的心境了。派出邓公公来留下他吗?
或者,留下什么东西?
徐川看着邓公公,心中思绪涌动,手中下意识的握住了司明尸君骨笛。邓公公垂着两只眼皮,似乎感应到了徐川的动作,他一如往常似的恭声问道:“驸马可是要出宫?”
徐川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是。”
邓公公又问:“驸马不去,良心不安?”
徐川点头:“良心难安。”
邓公公朝着徐川拱手,深深行了一礼,说道:“驸马此去多加小心,请!”
说罢邓公公身子一侧,径直让开了道路。
徐川一怔。
他怔怔看着邓公公,从开始的错愕,到面露微笑,接着手掌一抬,司明尸君骨笛飞出。
邓公公的眼中倏地闪过一道精光,可身体却不闪不避,任由司明尸君骨笛飞到他身前,径直落入他手中。
“公公可拿此法宝去见岐王帝陛下,有此宝在,如徐川在。”徐川话落,身影已经化成一道幻影,消失在廊下。
邓公公握着手中的蛊笛,紧绷的脸颊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再度朝着徐川离去的方向恭敬行了一礼:“多谢驸马。”
徐川身形穿梭在皇宫中。
岐王帝渡劫成不成,现在对他而言已经不是多么重要了,若说夏津不是什么好帝王,岐王帝终究也是半斤八两,帝王更迭,朝廷风起云涌,天下会如何变化,他现在影响不了,那就不去管了。只不过相比较夏津而言,徐川对岐王帝是有敬意的。
定江府下旨赐宝,夏元会宴,封御史职,王命令箭!徐川能有如今地位,如今声名…还是要多谢岐王帝的。所以,真让他在两个“王八”中间选一个。他不在乎选岐王帝。
而现在…
将司明尸君骨笛交给邓公公,他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护法?岐王帝这个老子要让他护法,夏津这个儿子却要让一个无辜女子因他而死。
这种恶心的局面,可以说是岐王帝自己放手造成的,既然如此,徐川认了。
做到这一步也够了。
“妙音公主说的对。这种漩涡我本来就不该插手。”徐川暗道。
只是他念及未来图录中看到的景象,念及对岐王帝的情义,终究还是落入这漩涡中。
现在…
对岐王帝的君臣情义,到这一刻就算是尽了。
剩下的,自己玩去吧。
……
“徐驸马出宫了。”
夏津很快收到了宫中传讯。他的脸上浮出一抹笑容,可接着又沉了下去。
这一刻,他觉得他有些亏了。
有个女人,本来他是可以得到的。
有些底牌,本来他是可以省下的。
不过他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了退路,退不得,只能向前。
“走吧,送父王渡劫。”夏津仔细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储君衣袍。
他低头看了一眼这衣袍,这衣袍已经很华美,很有威仪了,可终究差了一等。
今日之后,不管结局如何,他都只会最后一次穿这衣袍。
岐王帝渡过天劫,他沦为众多公子之一,朝廷是不会需要一个等待三百年的储君的。
岐王帝死。他登大位,从此掌管朝廷,代天禀事,也不会只是一个储君而已。
一切,就在今日。
皇宫深处的一座楼阁外。这楼阁高约十九丈,共分七层。有夏皇布置下的阵法,能将天劫削弱诸多。
当然,只是肉身劫,心劫无影无踪,别说削弱,连感觉都可能感觉不到就死了。
岐王帝穿着一身宽松长袍,在一道道目光中走来。他的身后跟着邓公公,曲风子,东元公侯。
没人奇怪徐驸马去了哪里,邓公公已经为徐川告了假,岐王帝笑呵呵的为徐川准了。
还为徐川助声威的下了一道旨意,以岐王帝的名义封赐徐川为忠勇公,当然,这只是一个荣誉称号,不属于公侯。
众人恭敬跪拜。
一如他当初刚登基成为岐王帝时一般。
“父王一定能渡过天劫,成就元婴。”夏津在岐王帝的众多子嗣前,恭敬叩首道。
岐王帝眼神严肃的看着夏津,封王一脉,领袖地位,是残酷的,也是无奈的。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邓公公,突然笑了。这次终究还是他这个老的更甚一筹。
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中,岐王帝笑的自信,自得,转身走入了塔楼中。
邓公公,曲风子,东元公侯悬浮而起,环绕在楼阁三面。
夏津朝着他们也拱手:“有劳三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