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车颠簸,和妶浑浑噩噩地睡着,嘴角挂着轻轻而悲哀的笑。
花儿草儿见她这般伤神的模样,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她这一生做过多少美梦,却都在梦醒之前被无情地打碎。起起伏伏,着实令人累了。
她的唇角微微长着,没有人听见:
濯泽,我还在这里,你在哪里?
跨过一道浅浅的峡湾到济隰州的时候,天色已暗了。守夜官正一下一下撞着晚钟,暮色缭绕,墨绿的古松在云雾见若隐若现。浸在薄薄的衣衫上,凉津津的。
州主派了一十二位仙子出宫相迎,和妶方下马车,见得一人,眼角顿时湿了。
州主夫人冲过来挽住她的手,泪目道:“和妶姑娘!妾身等了这许多日子,没想到……没想到终有再会之日!”
和妶一眼便认出这女子,正是匣子窨中曾有几面之缘的姑射仙子。当日她与煦珩未曾成婚却已有孕,恰又缝乌图长老领着众人搜宫。情急之下,幸得和妶遮掩才没使有孕之事泄露。
想来这许久以来姑射仙子竞对此恩念念不忘,今日和妶落难前来,竟尔以州主夫人之尊亲自出门相迎。此情之诚,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和妶亦落泪道:“一别多年,姑射仙子如今还好吗?”
“都好,都好!”她拭了拭眼角,抚着小腹道:“托姑娘当日恩德,妾身才得有今日,如今,已怀了第三胎了。”
和妶喜极而泣,一时间竟也哽咽难言。姑射仙子铿铿道:“姑娘放心!如今已到了我济隰州到底地盘,天塌下来,也有州主撑着,便是泰皇老子,也动不得姑娘的一根汗毛!”
进得正殿煦珩亦前来相应,对和妶当日在匣子窨的恩德千恩万谢。当日前往匣子窨赴宴的人死了个七七八八,只有他们几人侥幸活下来,如今乍地相见,均有隔世重生之感。
和妶念及当日之事,黯然道:“州主,夫人,此事不必再提。此番和妶自愿离开上清,乃是贬谪之身,恐是要叨扰贵地几日了。”
煦珩叹道:“姑娘莫要推诿了。当日一别,煦珩也没想到有再见之日。济隰州虽地处偏僻,终究还是晓得外界的风吹草动的。如今的上清实不太平,姑娘早早离开了,也是好事。”
又说了半晌的话,姑射见和妶面色枯槁还以为她舟车劳顿,便叫仆婢早早安排了住处扶她休息。姑射亲自带和妶来到住处,但见其宫雪墙椒壁,华丽熏香,恍若云巅之境。
和妶歉然道:“如此华丽之宫……我怎么好受用?到底是……到底是……”
姑射扶她在软软的床榻上坐下,柔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当日匣子窨一会,姑娘是个何曾慷慨之人,如今……不怕姑娘怪罪,姑娘怎地畏手畏脚,脸色也这般憔悴。”
和妶黯然对上她殷切的目光,“仙子,你也觉得我变了,是不是?不瞒仙子,自从匣子窨一别,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猝不及防……让人防不胜防,都是我始料未及的……我真的,真的是怕了。”
姑射仙子幽幽长叹,紧握住和妶双手,“姑娘所说,姑射未必不知。其间种种难处,不消多说,只看姑娘如今孑然一身便知。那位沉粼公子,当初一见,也不似是凉薄之人,没想到竟也与姑娘走到这一步。”
和妶默然摇摇头,苦笑道:“往日之事,不必再提。你道我是因他而伤神?并非如此,并非如此。”
姑射眉头忧伤,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颤巍巍地问道:“姑娘,那名叫做零九六的杀手,可捉到了?”
和妶猛地心中一动,随即沉声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