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自江淮来,数千里见城陷处荡然一空,即有完城,仅余四壁,蓬蒿满径,鸡犬无声,曾未遇一耕者。土地、人民,如今有几?皇上亦何以致治乎?”
曾在淮徐道任参议,于去年五月擢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的徐标在进京召对时曾如此对崇祯道。
崇祯听后,掩面欷歔泣下。
徐标所言的江淮便是徐州、海州及临淮地区,自崇祯八年农民军冲出河南包围圈后,江淮地区便如徐标所奏那般了。
在扬州时,陆四曾与扬州府尹、那位前明进士郑元勋对当前局势有过一番深入交流。
就“何以得人心”这个问题,陆四曾高谈阔论一番,说要将富者之地分于贫者,实现“耕者有其田”,从而解放农村生产力,如此贫者必踊跃支持淮军。
郑元勋的回答就同徐标奏对崇祯差不多,直言江淮及中原乃至西北诸省,已然地多人少,千里未有农耕,大量良田抛荒,贫民若种地何须分地?
郑之言让陆四止语,细细想来果是在明末没有“分田地打土豪”的土壤,概因如郑所说,千亩地有,千亩地上却未必有一人。
如此条件,你陆四搞什么分田地,不是脱裤子放屁,又犯了教条主义么。
扬州及江南这边,更是没有这个打土豪分田地的土壤,却不是没人,而是江南、扬州的土地大多种植经济作物。
尤其是苏松常一带几乎遍地家庭式的手工作坊,江南人民早已从农民转变为原始形态的工人,他们的“工钱”已然能保证一家温饱,甚至还很富裕,如此要他们放弃较高的收入去种地,简直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自古以来,“不种地”才是人民追求的幸福生活。
陆四真要在这种地区搞什么分田地,恐怕他就是那个要被人民推翻的反动政权。
至少在崇祯十年以后,中国任何一个地区都没有分田地打土豪的土壤。后世这个土壤之所以肥沃,其根本原因在于人多地少。
现在,是地多人少。
所以打那回之后,陆四再也不提什么分田的荒谬想法了,清乡所得的地主士绅田地,都是采取发卖或出租这一形式“变现”。
就这,还有很多农民不敢买,不敢租,原因是他们担心这个大顺长不了。
针对这种情况,陆四采取的是“半强迫”方式,就是强租或强卖给这些农民,并且都是以极低的价格,通过乡村公所的建立减少原先地主士绅“包乡”产生的大量中介费用杂税,使得农民们把账一算就发现自己实际是非常划算的,那么他们的抵触心理就会减少。
最重要的是,这是“贼军”强迫他们租买,所以将来就算是官军打回来,他们也不算是“从贼”,大不了将土地交回去就是。
这种心态才是人的正常心理,陆四对此也很认可,因为只要淮军能够不断的壮大,地盘不断的增多,农民的那种“讨便宜”的心态就会慢慢稳固,从而转变为支持新政权的动力。
不管革命还是造反,都要实事求是。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历史早就证明了教条主义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