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林潇湿润的眼眶中露出鄙夷的神色，喉结上下动了几下，道：

“欠你多少？我加倍还你！”

“不必了，不缺你那几个臭钱！”林立撇嘴说着，“自命清高，自命不凡，竟然会找了像个男人一样的女人做女朋友，真是可笑至极！我们走！”

林立拉着那女人继续有说有笑，扬长而去。

林潇紧握着方向盘，颤抖着双手，愤怒的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掉落下来。

没错，当年在宜江大学求学，他四年学费和生活费，哥哥林立多少对他都有所资助。那时的他，心存感激，想着等工作了一定会好好回报林立。可是，他为了学画画，考取美术研究生，接着又读博士，林立和父亲都反对，没有再给他任何帮助。苦苦学艺那几年，他穷酸落魄，父亲，林立和嫂子程芳都看不起他，甚至还经常骂他没出息。

他那个时候似乎就看透了，他们曾经对他的帮助，甚至说是养育之恩，其实就是为了有所回报，而当他连自己的生存问题都解决不了的时候，他们便无情地抛弃了他。

可是，当他稍微有所起色，林立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套近乎，父亲和嫂子便开始夸他有能力，有才华了。若他依旧是一个穷酸的画匠，他们会对他态度有好转吗？

当他拒绝为这个见钱眼开，自不量力的哥哥林立提供肮脏的帮助时，林立便开始恶毒攻击他，嫉恨他，到处说他坏话。

这个世界真的有纯净美好的亲情吗？那无私的父亲的爱，那温暖的兄长之情，那体贴的嫂子之心，真的有吗？

有时候，林潇会觉得是他自己心里想得太阴暗了，太狭隘了，生活本不是如此冷酷，生活有好的一面……王惠宜和王欣妍的母女之情，方晓雷和方晓晴的兄妹之情，都是如此真挚，如此感人……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幸福和睦的家庭呢？

想到这里，尽管林潇气愤，悲痛，急切想让这个刚刚经过的亲哥哥林立尝尝失败的滋味，让他可憎的面目都让世人看看，可是林潇心中总有那么一点点不忍心。

又想到上午嫂子程芳的哭诉，为了最后的争取，林潇调转车头，离开云海山庄，开车驶向林立的家，他要和父亲谈谈。

林潇突然来访，父亲有点儿意外，招呼他进屋。

“怎么现在突然来了？”父亲驼着背，边走边说。

“来看看你，你一个人在家？”

父亲坐下来，吸口烟，咳嗽几下，慢慢说：

“嗯，你嫂子也不在家，跑出去做什么生意去了，反正不是帮你哥的生意……”

“他们现在不是有钱了吗？两个孩子怎么办？”林潇坐父亲对面，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稳定自己的情绪。

“你嫂子也是个糟东西，她闲不住，也不去帮你哥哥，自己出去做生意，说是来钱快。现在两个人分居了，经常吵架，打架，过不下去！”父亲又咳嗽几声，接着说：“你两个侄子都送去贵族学校了，早晚我接送。”

“你一个人整天在屋里也挺孤独的，多出去走走。”

“我希望你经常来看看我们，不管你和你哥哥关系怎么样，可都是亲兄弟呀，吃一个妈的奶长大的。”父亲露出温情的一面。

林潇低头不语。

“春节你怎么过的？”父亲又问。

“出去旅游了……”

“我看你哥还在生你的气，我毕竟在他这里过，吃他的饭，也不好意思开口让他叫你来……我原想着你会主动过来……”

“春节都过去了，不提这些了……我哥的事儿，你都知道吧？”林潇把话转移到主题上。

“我知道，他晚上老是不回来……”父亲看起来很平静。

林潇抬头看着父亲，不忍心另外提哥哥搞非法集资的事情，说：

“他在外面包养情人很长时间了，我今天还撞见。我嫂子给我打过电话，说她不想离婚，想让我劝劝我哥。这种事情是不光彩的，我哥却大摇大摆地搞，这不对！”

“现在不是都兴这个嘛！再说，你嫂子也没什么文化，我也不稀罕她。”父亲竟然笑着说。

林潇很意外，父亲虽不喜欢程芳，但是现在也不至于会这样说吧！

“爸，你观念变了。”林潇闷闷不乐。

父亲脸上洋溢着喜悦，大口大口地吸着烟：

“前一段，老家有事，你哥回家了一趟，开着车，就带着那个女人……听你哥回来说，村里人都夸呢，说长得好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

林潇不知道该怎么给父亲说了，脸上愁云密布，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你同意我哥和我嫂子离婚？”

“我当然不会管他们的事儿，两个人我都不想得罪。不过，我是真烦你嫂子，一看到她我心里就有一个大疙瘩……”

“我哥现在做的生意你知道吗？”林潇忍不住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