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极前两日还一如往常念经打坐抄写佛经，顺顺溜溜没有一点问题。今日却和之前一样，一直都静不下心来，直到他脖颈被挂在脖子上的佛珠串夹着肉，疼得厉害。

不应该的，他是半佛之躯，哪里会被一串佛珠夹伤。可是等他拿下佛珠，镜前红痕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受伤了，是被自己的佛珠所伤。

窗外暖光融融，云朵堆叠，一草一木生机勃勃。煞风景的在于乌鸦成群打他面前飞过，还嘶哑的叫了几声。

等他掐指一算，顿时收手就要往梵阁外走。

梵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好几个士兵。

走过回廊，又像是等不及，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窜行在离开梵阁的必经之路。等人到门口才恢复人形，那雪白的靴子正要踏出大门，就有两个士兵武器交叉阻拦梵音极的去路。

梵音极顿住身，眼神极为不善的瞟过两个人。

“让开。”他比较急躁，难得有想要不商量，直接动手粗暴解决的想法。梵音极被自己的想法惊讶到，但好歹压制住脑中的想法，没有真的这么做。

“梵大人，请恕罪。这是陛下的命令，卑职只是听从吩咐做事。”梵音极积威已久，哪怕是现在不坐在圣守护的位置上，上到丞相将军，下到统领士兵，都改不了怕他的毛病。敬重是有，但是更多的是恐惧。

此人修佛，可是处理起事情来可没有一点佛修该有的仁慈。他们也是运气不好，才被凤嫣然选中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梵音极则是对自己感到不满意。近日来凤嫣然一直是小动作不断，他不该如此放任的，现在他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放松警惕，刚才这些士兵被派过来他也是到门口才察觉到。

“大人，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请您不要为难属下。”士兵为难，急的冒汗，让开就是得罪凤嫣然，会掉饭碗。不让开就是得罪梵音极，哪怕不在圣守护的位置上坐着，也有千万种法子折腾人，就现在，只要梵音极想，他们哥几个就都得遭殃。

这都是什么人不能干的差事！

“贫僧再说一次，让开。”梵音极耐着性子，压制心底不断翻涌的躁意。这是他最后一次提醒他们。

结果当然是不让开的士兵被梵音极掀翻在地，然后梵音极大步跨出梵阁的大门。

梵音极原本是想要等迫在眉睫的事情处理完就去找凤嫣然，想不到他前脚把士兵掀翻，凤嫣然后脚就赶到。

“你跟踪我？”梵音极不作他想，只有这一个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那么快赶到。只有凤嫣然一直在这附近蹲点才能做到。

周围已经被清场。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

宁静的小巷中，梵音极的声音越发清晰。

“公然殴打朝廷命官，目无法纪，给朕拿下！”凤嫣然看都不看梵音极一眼，解释就更加不可能。

这就是凤嫣然的目的了。

好一个一箭三雕。

但是想要这么拦着他，哪里有那么容易。梵音极纹丝不动，就能让这些虾兵蟹将鼻青脸肿，严重些就是伤筋动骨。

“你要是敢这么走出仙都，从今往后，便也不再是仙界的人。”凤嫣然冷冷出声。

梵音极答应先皇的承诺就是牵制他的砝码。也是凤嫣然唯一能想到的法子。梵音极一去，溟笙就会轻松不少，她费尽心思要达成的事情，绝对不能就这样被梵音极破坏。

梵音极不为所动，这些人拦不住他，凤嫣然也清楚。至于仙界先皇……

凤嫣然注视着梵音极飞掠离开的身影，隐约察觉到梵音极有回头看她一眼。

那眼神是暗淡的，没有一点光亮。暗淡的刀，噗呲一声刺入她的喉咙，止住她的呼吸，让她险些被可能不存在的眼神伤得动弹不得。

“陛下？”身边的女官试探性的问。

凤嫣然：“朕没事。”

只是那远去的鸟儿，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她心想。

凤嫣然挺得笔直的背脊似乎被无形的东西压弯，直不起来。伸手搭在女官身上，不知道是在问谁，还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朕罢免他，究竟是对是错。”

女官垂头，轻声细语，“陛下英明神武，执|政八千多年，每一个重大决策都不曾出现差错。”

真的是这样吗？

不对的，应该是说，“朕这八千多年，都是有他在身边提点协助，如今一旦离开他……”似乎就没有做对过一次。

凤嫣然纠正女官。

之前，没有溟笙出现。她和梵音极一直都是合作得好好的。甚至给她一种，他永远不会离开她的错觉。怎么多出这么一个人，就能让两人的关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