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坊是近些年来兴起的,听说背后是有皇室的人作支撑,才得以在上京这里抢的了一块好的地皮,生存下去,并且做的越来越大,声名远播,立足与鼎足之巅。
幻坊是一座顶着正经生意的名头,背后干的却是那肮脏的肉体交易的清坊,它与一般的青楼不一样,明面上,它是一座琴社,往来的都是喜爱乐器之人,风流才子、佳人们都可来来此欢聚,幻坊依临护城河,自诩风流雅士们常常乘船来临风而赏,听一首雅曲。
但苏锦听了,只觉没趣儿,大冬天的,吹什么风,想听姑娘,想看姑娘,还不如去正正经经的青楼呢,装什么?
“一会儿你去了,别乱说话。”戚夫人好歹是郡主之尊,仪态端的挺足,吩咐了苏锦一句,便沉默着不知思索什么了。
苏锦一笑,“自然。”其实,她是真没想说什么的,这两人,算起来也是长辈,她能插什么嘴,顶多是容太妃派来监督容戚采的了。
一路无言,突然,正在打盹的苏锦被容戚采的一声给惊醒了,“恩?怎么了?”苏锦睡眼惺忪的模样惹人心醉,她揉了揉眼,恍惚了过来,“无耻——无耻——”
戚夫人恼怒的声音使得苏锦瞬间打了个激灵,回神,朝着她撩起的车帘看去,幻坊门外,一身青衫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内搭翠绿色裙摆,外罩一个黄袄的女子拉拉扯扯的,两人似乎有一些纠纷,面红耳赤的样子,而周遭的看客似乎是习惯了似的,毫不在意。
“那不会是严家二老爷严昶霖吧?”苏锦突口而出了一句,使得戚夫人恶狠狠的瞪了过来,眼底似乎还带着委屈的泪意。
苏锦赫然,不至于吧,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他有什么风流史与容戚采能有多大的关系,戚夫人至于委屈成这样吗?苏锦毕竟骨子里还是前世的风骨,对于她来说,这些不尊重妻子的男人都不用上心,何况伤心了,可容戚采不一样,她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从小学习的就是为妻之道,更何况,两人今日是奉家族之命前来见面的,他却敢这样做,完全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小看她,这样一想,心里更委屈了。
“哎哎,皇姑姑。”苏锦看着就要落泪的容戚采,着急的喊了一声,“皇姑姑,这个男人的品行我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回去和皇奶奶不就有个交代了吗?你就进去和他见一面,找个由头出来就行了,不必忧伤,不值得。”
苏锦好心宽慰着,却引来了容戚采恨恨的瞪了一眼,苏锦摊摊手,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方容府的车马停得太久了吧,引起了严昶霖的注意,他的神色瞬间紧张了起来,一把将缠着他的女子推了开来,大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戚夫人恨恨的将车帘放下,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装饰,平复了心情。
苏锦看着这一番拾啜,眼底闪过淡淡的笑意,看来,哪个时代的女人都是一样的。
这戚夫人虽然已过芳华,可是风韵犹存,巧笑倩兮,美目流盼,身着连理带广袖合欢襦裙,头上戴着玳瑁光,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明月珰,湘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回眸一笑步生花,苏锦暗暗点头,这戚夫人今日被太妃弄着收拾了一番,比平日里美多了。
两人下了马车,就与迎面而来的严昶霖撞了上来。
“郡主,世子妃,你们来了。”严昶霖笑眯眯的,母亲早就说了,严府与镇北王府历来关系不错,让他娶了这怀阳郡主回府,今个儿,早些来这儿等候,谁知,竟然碰到了依依,缠着他不放,汗颜汗颜——
苏锦浅笑要不是看到了刚刚他与一官妓女子拉拉扯扯的,她还看不出这人有衣冠禽兽的潜质啊,笑着点了点头,不过,这严昶霖对她这个世子妃虽是客气,可带着疏离,但对容戚采,是赤裸裸的满意啊。
“进吧,里面都已经准备好了。”严昶霖笑着迎两人进门,先前堵在门口的女子看见了两人,很是自觉的闭了嘴,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她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又如何与那些贵小姐们相提并论呢,一个不顺心,他就要没命了啊。
容戚采冷冷的扫了一眼依依,夹杂着怒意的冷哼了一声,踏进了幻坊。
幻坊不愧是琴社,一进去,就有曼妙的琴音徐徐的传了过来,整个大堂阁楼,光线很暗,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红色的纱帘随风而漾,苏锦转过头去,看到了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苏锦恍惚脑海里闪过了似曾相识的画面,这种佛珠并不多见,但似乎她以前见到过。
暗幕里,一双纤细的手指划过古朴的琵琶,悠扬低昂的声音从帐内传了出来,台下掌声如潮,一月的幻坊内,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郡主要先听音赏琴,还是去泛舟游湖,叫老板让琴女过去呢?”严昶霖微笑着,一派儒雅,虽已过不惑之年,可还是英俊非凡的,特别是唇边的那两撇小胡子,苏锦心里无厘头的瞎想了一通,其实,她可以说,她觉得怪无聊的吗?
容戚采皱了皱眉头,不耐的点头,显然是不喜欢这猴子那个地方的,“去泛舟吧,这地方闷得我慌。”
“泛舟?”苏锦瞅了眼外面,这都一月了,天寒地冻的,泛什么舟?该结冰了吧。
可两人都走了出去,那严昶霖显然就是这里的常客,只见他熟门熟路的拐了几个弯,走廊小道里,一个自称“红姐”的女人姿态慵懒的从屋内走了出来,打量了一下两人,媚眼一挑,点了点头,便又媚眼如丝的进了屋子了。
苏锦瞅了几眼身边的容戚采,脸色都已经沉了下去了,很显然,她并不喜欢这里的氛围,也是,一个琴社怎么搞得和青楼似的。
“阿云媳妇,我们走吧。”
“啊?”苏锦惊讶的看了一眼身边脸色寒冷的戚夫人,为难道:“就这么走好吗?”好吧,其实她也是个心软的人啊,况且,她脑子太清明了,这一次,西北发生了动乱,武郡王偷偷回了西北,事情还不知道要朝哪里走呢,容太妃是一定要将这唯一的女儿安排好了,才会放心的。
严家是大家,又与镇北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这一次联姻,恐怕由不得戚夫人了。
而戚夫人一听她这话,有些泄气,狠狠的甩了袖子,倒是没有再提离开的事情,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妃因着上一场亲事,对她愧疚,宽松了很多,说实话,她也不想让母妃再为她操心了。
那严昶霖已经走了过来,看着两人嘀咕了一下,随后笑道,“走吧。”
苏锦一刹那间,有一种“相亲”的既视感。
原以为,这几日天气寒的很,接近零下了,护城河的河水会结冰,可没想到,一出了幻坊的后门,护城河的景观就瞬间现入了眼前,巍峨壮观的城楼,高俊森严的城墙,参差栉比的垛口,护城河清波荡漾在城墙里,几座船坊泛舟河水之上,还有几艘小渔船轻飘飘的晃着。
苏锦拢了一下自己的锦袍,见一座豪华的画舫游了过来,停在了岸边,几人走了上去,一进去,苏锦就自觉的找了个悠闲的地方靠着窗户发呆,画舫很大,两人在另一边的琴室里坐着,一边喝茶,一边游湖。
这冬日寒冷的天儿里,竟然还能游湖,苏锦不得不说是沾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