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年多过去了,花其婉随父母住在州衙的后院,明州府的衙门是上一任的知州建造的,虽比不得武安侯府的雄阔,但宅第精美,梁椽如画,尤其是花园里假山池沼、湖栏石砌、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绿树掩映、红花铺地……
处处皆是江南婉约之韵,若阳光明媚,则鸟语花香;若细雨连天,则云烟蒸腾,可谓一步一景,景景如画。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花二爷公务繁忙,无暇带着妻小出门游玩,花其婉也很少随容氏赴宴应酬,镇日只在府中,然亦不曾觉得烦闷。
只因容氏到了这里,行事全由自己心意,不必担心落人话柄,遂更是花大价钱给花其婉请了诸多的先生,诗书、琴艺、绘画、舞蹈、下棋无一缺少,只是习字的先生,花其婉坚决不请,只告诉容氏,自己会勤加练习的,容氏也便随了她。
对于这些课业,花其婉都欣然接受,刻苦跟着先生研习。一为打发时光,二来,她心里始终向往着一处光芒,希望能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个光芒。
这样,花其婉每天课业不断,生活充实而又自得其乐,其间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在纷忙之中,每天潜心临摹韦荣琰的手书字帖。
每日午后,必得净手静心,独坐小轩窗,将字帖捧于手上,观其形,访其神,然后运于笔端,让墨香飘满整个房间,彼时她便会在字里行间看到小叔的音容笑貌,感受到他的胸怀气度,从而汲取他带给自己的力量,努力地去生活。
二爷花棣暐自上任以来,很少守在衙门里。他乃一北方人,虽在江南曾经游学,但对于江南这块土地也并不熟悉。作为这方土地的父母官,这一年多来,他常带着当地的能人志士穿岭涉水,将明州这块土地走了个遍,也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了明州境内的这段海岸线,了解了明州的风土人情、民生状态。
明州背靠明山,前傍明水,东面靠海,西南又是山地丘陵,于是雨水自山谷顺流而下,汇入明水向东流入大海。但南方雨季时间长,又常伴有飓风暴雨,明州处于前后山地之间,雨水前后汇集,常常造成河流决堤,将良田淹没,以至于颗粒无收,朝廷年年往下拨修渠筑堤的银子,但年年依然是水患不断。
是以,此地百姓在农闲之际,男子常出外打鱼,以补贴家用。海上渔猎危险极大,很多人常常有去无回,留下妇孺孩子、老迈父母生活更是艰难,但为生活计,百姓也没得选择。
花棣暐自来到明州的第一天,便下定决心让百姓摆脱洪灾的侵扰,安居乐业。
上一年,老天保佑,还算风调雨顺,雨季雨量适中,且花棣暐带领当地居民小规模地修渠引水,保障了两季稻米的丰收,百姓对其是感恩戴德。
眼看今年的雨季又将来临,自去年年底,花棣暐决定整修河堤,计划多挖水库贮水,多余的水便开通水渠引入大海。这些工程皆需要银子,早在年前花棣暐便写了几道折子上呈朝廷,但始终杳无音讯;也曾想办法向当地富商巨贾筹钱,但收效甚微。
面对此种情况,花棣暐只能延用上年的保守策略,但这也只能冀望于上天不要降罪人间才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今年自入汛期以来,降雨就没怎么停过,眼看明江有泛滥之势,沿江的良田不仅不保,百姓更是面临生命之患。
花棣暐已经是月余不曾回过府衙后院了,晚上跟衙门里的属众以及各个知县研讨对策,部署安排防灾、抗灾的工作;白天就亲临最危险的地带,监督指挥引水防灾的工程。但是,天不随人愿,雨越下越猛,明江水位上升迅猛,眼看一场涝灾不可避免,若是海上再卷来飓风,更是连人也救不下了。
遂,花棣暐当机立断,把引水改为转移群众,尤其是明江中下游的百姓,花棣暐更是亲临现场,督办转移。城里和山上早就部署了救济的场所,囤积了粮食。离城近的村子里的居民,有秩序地往城里安排;距离州城远的,就近往山上居民房和临时救助所安排,先躲过此次劫难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