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叫了酒,饮至半酣,皇上忽神秘兮兮地说:“有景云,朕心甚安;前几日朕遇到一个女子,朕心甚悦。”
皇上说话的语气,如同得到一件心仪玩具的孩子,兴奋而得意。
韦荣琰看到眼里,内心戾气险些压不住,握箸的指节变得僵硬发白,看着皇上的眼光冷锐如出鞘的刀芒,若皇上此时看过来,那刚刚被酒喝暖了身子定然会激灵灵起一身栗。
皇上虽有些醉态朦胧,此时也感到韦荣琰有些异样,不觉看了过来,韦荣琰敛了敛眉眼,复又恢复一贯的淡然,“恭喜皇上,想来是位佳人。”
“自然。不过,朕并不是好色之辈,只不过是心中的一个念想,她像极了朕心中的一个故人。”说着皇上面露戚色,“一个月了,朕还没敢去见见她。”
“为何?”
“近乡情更怯吧。”
韦荣琰很想问问是怎样的故人,只是言多必失,更何况是跟皇上说话,皇上的事情探听过多,容易引起皇上的怀疑,除非皇上主动告诉你,显然皇上适才打住了话头,并不打算多说。
近乡情怯?韦荣琰看着皇上,想着不单单是这个原因吧,不敢去见,还应该有男子的尊严吧。
皇上这个月几乎天天跟玄清真人泡在一起,研究丹药,听说一批新的丹药已经炼制了二十多天了,到七七四十九天出炉,想来皇上日日盼着这批丹药来增加信心吧,只是皇上可能要更加失望了。
皇上用了酒,有些犯困,被赵总管扶着去了太极殿歇息,皇上自修道以后,将这里改建得如同道观一样,院内古木森森,香烟袅袅;殿内天尊高坐,下置蒲团。
一进院内,便感觉清心静气,是以,皇上一直喜欢住在这里,即便冬天有些阴冷,皇上也不曾挪动地方,只多加了炭火。只是自从见到花其婉之后,皇上修炼了十几年的道心一夕之间便躁动不安起来,欲抑欲强。
韦荣琰站在太极殿的门外,遥看凌云阁,宫殿巍峨,勾心斗角,满目的金碧辉煌阻隔了远望的视线。韦荣琰想着阁中的人,他得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命令自己转身出宫去。
此时阳光正好,然再明媚的阳光也驱不走这森森宫墙压在他心上的阴翳,压得他几乎要奋起搏命,不管不顾,好在临近失控之前,他踏出了宫门。
花其婉登上流云阁的最高层,独倚栏杆,极目远望,她喜欢看着前方的宫道,希望能看到那个她依恋的身影。
花其婉的心猝然狂跳,宫道上果然有一个孤独而苍凉的身影,越行越远,直到出了宫门,花其婉两行清泪顺流而下,连凛冽的寒风都不能吹干,只能在她的脸颊上泄愤地留下刺骨的冰凉。
“姑娘,下去吧,起风了。”凌葭上前劝到。
“小叔来了。”
“奴婢没有看清,若是姑娘想七爷了,奴婢可以传消息。”
“不,小叔还是少来的好,功夫再好,也防不了人多眼杂。我只是没有想到会看到小叔,乍然看到,觉得心中很是欢喜。”
直到再看不见了,花其婉才在凌葭的搀扶下转身下楼;此刻,韦荣琰恰远远地在宫门外回首,他目力非凡,似乎看到流云阁那里一抹流云转瞬即逝,宛如心尖上人儿的衣角在风中蹁跹而去。
其实,生活中多得是这种差一点,就这一点的交错,给时空留下一段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