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晚时分,皇上在太医的悉心照料下,终于醒了过来。寝殿里很安静,只有静王跟御前的太监陪在皇上的身边。
赵德胜已经随着凌葭被救了回来。
当时明顺儿赶到的时候,看到了他们已经被俘,自知不敌,想着回去也一时无法跟七爷交代,便尾随而去,摸清了门路后回来禀告七爷,带了人解救了回来。
赵德胜此时紧靠在皇上跟前守候着,不时抬起衣袖擦拭眼泪,他心中下定决心,皇上若去了,自己便去守灵,一辈子侍奉皇上。
皇上眼神浑浊,但心中渐渐清醒,问赵德胜:“宁安呢?她如何了?”
静王起身行礼,不等赵德胜回话便淡淡地说:“宁安居士吓昏过去,她被送回了武安侯府,眼下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父皇要传她来吗?”
皇上沉默了很久,缓缓地说:“不用了,宁安不该属于这里,这里充满了欲望和阴谋。”
“生在皇家,欲望是娘胎里带来的,而阴谋算计那更是生存的本能,父皇坐在权利的最高峰,应该体会得更深刻才是。”
皇上忽然一阵急促的呼吸,险些又一次昏厥过去,赵德胜忙给皇上拍抚着顺气,皇上挥手让御前的人都退出了寝殿。
“你到现在还记恨着朕?”
“儿臣不应该记恨吗?”
“那,今天的一切也都是你记恨的结果?”
“父皇可以这么认为,不过儿臣只能说这事儿臣知情,走到这个结局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儿臣再记恨父皇,都不会向父皇举起刀兵,但儿臣也得说,皇位儿臣是一定会夺到手的。”
“好,好得很……”皇上挣扎着坐起来,“朕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退下吧。”
静王眼中毫无波澜,他并不稀罕皇上给的任何东西,若要他会自取。想到朝臣们都守在宫里各部,韦荣琰的部队还在全城戒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可无忧地回王府去了;只是回头看看皇上的寝殿,他的脚步又停住了,转身去了乾清宫的配殿。
临近子夜时分,明顺儿慌慌张张地跑进偏殿禀告,皇上病危,又不肯让太医看,求静王去劝劝皇上。
静王猝然起身,心如同被钝器打了,一下闷住了一口气血,竟然走路都有些不稳。等他来到御前,看到太医都守在外面,不敢大声喘气。
皇上此时紧闭双眼,鼻息间仅有微弱的出气。静王觉得自己是恨皇上的,但是看到皇上只吊着一口气的样子,他还是难受的。静王没有传太医,而是吩咐明顺儿,“快,快去告诉韦统领,让他飞马将宁安居士接来,或许皇上还能见最后一面。”
花其婉来到御前的时候,皇上已经药石不进,“皇上,皇上,您醒醒,该用药了。”
皇上于迷雾间听到一声温柔的呼唤,他分不清是谁,似乎还哭了,是因为找不到朕吗?皇上努力地挣扎,在又听到一声啜泣的时候,他用尽身上所有的力量,终于挣脱出这团迷雾,慢慢睁开了眼睛。
“映雪——”皇上想抚一下花其婉的脸颊,只是手抖个不停。
花其婉忙握住皇上枯瘦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是,是雪儿来看皇上了,皇上可一定要好起来。”
“朕——知道——雪儿是来——接朕了。”皇上喘着粗气,“朕答应你,朕再——不——离开你了!”
皇上说完,露出平时从没有过的笑容,那么安详,那么幸福……
皇上缓缓闭上了双眼,手慢慢从花其婉的手中滑落,顺着皇上的指尖滑落的是,是花其婉两行温热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