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正茂看到高氏脸色缓和了一些,接着说:“母亲一向是心高气傲的,平日里最不屑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一心对我和三弟管教严格,这样我才得以摆脱了父亲和三叔这种恩荫之路,靠科举入仕。以前,满京城里的人都看不起二婶,但二婶并不因此自苦,如今二叔官运亨通,该有的脸面都挣了回来。所以,脸面不是靠斗嘴得来的。”
花正茂顿了顿,接着说:“何况二婶的亲侄女是当今皇后,三妹妹嫁给韦七爷,都于咱们府有利,母亲万不可错了心思,否则二妹妹也难有出来的一天。”
大太太听儿子的一番话,这些道理自然明白,不然也不会苦苦压抑自己,只是越是心高气傲的人,一朝跌落,这心中的不甘只有自己知道。
高氏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不时有燃放的烟火升空,生生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开拓出一刹的光亮,刺眼的绚烂,眨眼便又恢复黑暗,森森的,令人心上因了适才的一星溢彩的消失而焦灼乃至绝望。
高氏想着花其姝,不知道此时是不是也在看着这无望的夜空。
“圣旨到——”
一声太监特有的尖锐的唱音从夜的黑暗中穿透而来,此时听在高氏的耳中几乎有些凄厉。
这是宫里的赏赐到了,“柳羔羊”,前院和后院各一份,这可不是普通的菜,这是有功将士们才配享有的赏赐,可见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皇上对武安侯府格外的加恩。
高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堆叠起一脸的微笑,将送赏的公公迎进厅中。正厅里一早便摆好的香案供桌,就是等着迎接宫里的赏赐用的。
厅里灯火辉煌,此时二太太和三太太已经共同搀扶着老太太来了正厅,高氏忙走过去,从容氏的手里接过老太太,扶着老太太跪在案前,自己又退到老太太的身后跪下,余者皆按长幼列队跪下接旨,口称“皇恩浩荡”。
完毕后,大太太给公公们送了红包,笑着脸将诸位公公送出门。
这道“柳羔羊”色泽金黄,外焦里嫩,被伺候膳食的丫头们恭恭敬敬地抬上桌。
“哟,这道赏还多亏二嫂有个皇后侄女,要说二嫂的眼光还真够好的,怎么就压到宝了?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皇后,这生意真是一本万利啊。”三太太凌氏一副拈酸吃醋的口吻就罢了,这话里还讽刺这容氏和皇后的商贾出身呢。
“三弟妹说话还需谨慎,所谓祸从口出。”高氏不等老太太和容氏说话,便接了话头,“适才圣旨上说得明明白白:皇上感念父亲的恩德,特赏此菜。你这话玩笑不打紧,倒是把皇上的心意歪曲了却不好,再说,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怎容许你我说三道四的?你有那羡慕的份,不如好好吃几口赏赐,多存点感恩戴德的心。”
高氏这段话是拿出了当家冢妇的口吻说的,虽有维护容氏的意思,但却句句在理,让三太太吃了一个窝脖,一口气堵在心里出不来,只拿一双鄙视的眼神对着她。
高氏只当没有看见,依旧招呼着老太太用菜,又不时地照顾几个孩子们,当家主母该有的谦逊、圆融和慈和展现无疑。老太太以及花其婉见三太太不多话了,也就没人跟她计较,大年下,家和万事兴。
年夜饭终于用得差不多了,很多小辈都出去放烟火去了,三太太到底咽不下这口气,看着桌上的“柳羔羊”还有些,便凑到高氏的耳边,不紧不慢地低声说:“大嫂,这赏菜还有些,不如派人给姝丫儿送些去,也好让她也感念感念皇恩,心里有个念想,说起来还不知道皇恩何事能到她那里呢!”
如果大太太给了三太太一个窝脖吃,这三太太的一句话倒是往大太太的心上捅了一把刀,高氏微微眯了眯眼睛,生生把这刀自己拔了出来,淋淋的血留在肚腹中,脸上却又堆起笑。
“劳三弟妹记挂着,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