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忻月看着上官宇喝她带来的花茶,问:“你还记得香兰山吗?”
上官宇回:“自然。这茶亦是那里的花做的?”
沈忻月点头,又问:“我们去的途中见过一条彩虹,我给小奇讲过一个小仙子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上官宇回忆几息,想起来那故事——
从前有个小仙子,她每天都在天上织布,后来觉得周而复始的生活太无趣,便离家出走,刚从天上下来,便被雨神撞倒了,雨神见色起意,要抓小仙子去嫁人。小仙子大哭引来了天神太阳,最终获救。小仙子为报答太阳,将身上唯一的金针和彩锦丝线作为礼物送给太阳,往太阳的方向一抛,那些美丽的彩锦丝线就成彩虹,金针则变成了一桶金子,藏在每一道彩虹尽头。
他问:“你要让我给你捡金子?”
沈忻月红着脸,挤进上官宇硬邦邦又冰凉的怀里,她说:“我一直以为,我就是那位小仙子,身上揣着金丝银线,存了数不清的金子,要踏遍千山万水去看看别处的人生,倒霉的是,刚及笄就被雨神拦下,糊里糊涂被一道旨意嫁了人,进你的王府当王妃。我原先一直在想,天神怎么就没来救我呢……”
上官宇看着怀中戴着高高药士白帽的沈忻月,摸了摸她细长的脖颈,等她继续。
沈忻月道:“后来,我觉得,我应该是嫁给了天神。”
护心镜内,上官宇心脏骤然停了一下,而后如野马无缰,在草原上一往无前地极速狂奔。
沈忻月听不到厚甲里他的心跳,亦未得到他的回应,说完话,从他怀中起身,昂起头,继续认真道:“云璟,我曾经怨过有那个旨意。我认为嫁给李安泽才会有一个清静的后院,我才可能做我想做的事,过我想过的人生。可是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
见上官宇期待地看着自己,沈忻月道:“在你面前,我一直都在做我想做的事,过我想过的人生。你还带我踏过千山万水,见过日升月恒。远比我期待的,给的更多。”
“……洞房那日,你说,在我面前仿佛才是自己,又仿佛不是。当初我不太懂,现在好像懂了。”
“……云璟,你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上官宇而不是翊王时,我就想,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别的什么身份。万般高贵也好,沉泥裹挟也罢,富贵滔天可以,贫贱糟糠也行,因为你是你,无论怎样的你,我都爱着。”
“……你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让我做着我自己。我也希望,你,能永远做你自己。不要惧怕、不要纠结、不要犹豫。”
“无论你最终如何做,我都支持你。”
上官宇动容地看着沈忻月,他滚了滚喉结,压住胸腔里奔涌的激动、辛酸,有些无措了半晌。
然后才问:“你不怕我……此次失败,将这十数万大军全数葬送于此?就如当初那般……”
沈忻月问:“你的属下,他们怕死吗?”
一句话如骄阳扫雾,阴霾渐移。
上官宇勾了勾唇角,“应是不怕的。”
沈忻月笑着看他:“十二岁便独闯敌营夺了对方首领之首;十三岁统领五万大军平了黔南之乱;十四岁平了疆北诸侯之争;十五岁蒙西之役,三万兵士破对方十万之军;二十一岁,未伤一兵一卒,解了东真之患,且大胆开了互市,将敌人变为友人……翊王殿下,为何你是大鄢的守护神,是万千百姓心中的战神,是我的天神,而别人不是,你难道不知道真正原因吗?”
上官宇心中阴霾散尽,哽在喉间的压抑随着一声浊气呼出。
他并非不知自己能力如何,只心中那颗巨石在漠北之处难以真正滚落。
白皑雪山,潇潇暴雪,瑟瑟寒风,此情此景,无一不在提醒他当年之事,无一不让他忆起当年手足异处的痛楚。
他噩梦连连,在沈忻月来之前,不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