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阿宅实施计划的时候,在底比斯城郊的行宫里,从午睡中惊醒的安荷森纳蒙正惊异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高大的墙体由整块整块的巨石堆砌而成,而在上面则雕刻着各式各样的花纹,有亭亭玉立的莲花,也有成片成片的芦苇,自己躺在由芦苇编制的席子上,周围点着巨大的蜡烛,在烛光下纯金的烛座熠熠生辉,正对着她的床的地方是一个抽屉里装满了各种各样宝石首饰的梳妆台,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模糊的铜镜前,静静的凝望着镜子里的少女,皮肤是沙漠一样的微微的金色,有着一头黑黝黝的长发,长发上涂抹着上好的发油,散发出淡淡的馨香,即使是模糊的铜镜仍旧能够反映出少女姣好的神采,修长匀称的四肢上带着纯金打造的饰品,上面镶嵌着的绿宝石衬托着少女翠绿色的眼睛,越发显得相得益彰。
“卡密,卡密!”她忽然赤着足便往外跑,嘶声大喊。
“拉神在上,殿下,您做噩梦了么?”听到主人呼唤的声音,蓝色衣裙的侍女迅速推开宫殿门跑了进来。
“轰!”的一声,大门从外打开,阳光直射着照进宫殿来,一身白色细麻的少女呆呆的站在门口,而蓝衣的侍女则温柔的跪在她身边。
门外是熟悉的宫殿,高大宏伟的建筑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琥珀色,而她的庭院斜对着的是一个直、插苍穹的方尖碑,她还记得幼时她常常跟随父亲居住在这里,每次她过了生日父亲总会带着她在这个方尖碑上用石刀刻下印迹,她甚至顾不上侍女焦急的目光,赤着足就踏入庭院,深处手指一点一点触摸那些留下的记录着她身高的痕迹,下一刻这个骄傲的公主靠着方尖碑哭的像个孩子。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真的回来了,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事到如今她仍旧不明白为什么她深爱着的丈夫和弟弟会为了另一个女孩儿与自己决裂甚至将自己流放在沙漠。
在那片金色的土地,白日里拉神的光辉仿佛利剑直射灵魂将他们灼伤,夜晚从沙丘上吹来的风声恍若死去的灵魂在哀嚎,她的身边陪伴着她的只有二十多个奴隶,最开始他们照顾着她还能勉强过下去,后来他们遇上了沙漠上的苍狼,与狼群的较量带走了近半数奴隶的性命,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下令丢弃那些几个重伤的人,但是就算这样他们的人数还是越来越少。
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她细腻的皮肤就变得如同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奴隶,一头光滑如水的长发变得枯燥发黄,但她仍旧期待着弟弟会派人来找他,知道身边只剩下卡密和她,忠心耿耿的女仆为了延长重病中的女主人的生命,她选择了割开自己的手腕用鲜血哺育自己的女主人,但就是这样也没有能够挽救自己的女主人投入死神底比斯的怀抱。
恨么?在沙漠中病重,每个夜晚都冻得发抖,白日里被太阳晒得嘴唇都翻皮,甚至在最后病的昏昏沉沉,可是她发现自己最恨的还是那个将弟弟从自己身边夺走的女人!说她自欺欺人也好,说她死性不改也罢,她悲哀的发现,弟弟兼丈夫图坦卡蒙早就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若是想要去除就好像硬生生将整个人分成两半,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而这次自己回到了这个时候,回到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如果,如果说在最开始她就将那个女孩儿从弟弟身边隔开,让他们无法相遇、无法相识,那么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对方是不是仍旧是自己最亲密的弟弟和丈夫?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她就觉得自己在行宫里待不下去了,她迫不及待的让卡密帮她换一套崭新的裙子,又招手让更多的奴隶为她准备沐浴的水,她虽然就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时候与弟弟相遇的,但只要过了这段时间不让弟弟出宫,两人自然也就遇不上了。
“殿下,您还好么?”作为老王后安排到爱荷森纳蒙身边的女奴,卡密可以说几乎是看着自己的小主人从一个小小的女童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即使她只比对方年长十岁,也因此看到殿下这样失态的抱着方尖碑失声痛哭,她控制不住的为自己的主人感到忧虑,就担心对方是不是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受到了委屈。
“卡密,我没事。”再次见到对方不过一瞬,但是安荷森纳蒙明白就是那么一瞬她已经跨越了生和死的界限,对方的忠诚和细心在前世帮了她很多,但是正因为这样她才不愿意让对方为自己感到担忧。
“可是……”卡密犹豫着。
“我只是梦到弟弟他不理我生我气了。”安荷森纳蒙飞快的打断对方的话,她担心自己忍不住就将前世的所有对自己的女奴和盘托出,但是她也知道说出来不仅找不到解决的方式,只会让对方担心。
黄昏时分,夕阳下的城市有别于白日的高温炙烤下的懒洋洋,三三两两的居民带着当天要出售的商品,用过晚食之后伊莫顿带着阿宅两个人丢开了跟随的奴隶慢悠悠的参加附近村庄的晚市,却没想到出门不久就接到奴隶的传信,当他带着阿宅回到暂时居住的房子,看着站在院落里的人饶是伊莫顿近些年来越发不动神色也不由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