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海知道父亲说的心口疼,不是心疼,而是胃疼,母亲的死因可能就是胃癌吧。
父亲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就把他们十几年的爱情故事讲完了,很简单的故事,没有一波三折。
本小海却听得心里很难过,简单的爱情,艰难的生活。
他也终于理解父亲为何要留着那一支耳坠儿在身边了。
那曾是奶奶耳朵上戴过的东西,也是母亲耳朵上戴过的东西,两个人都是父亲最亲的人啊。
此刻的本光明表情严肃,盯着窗户不言不语了。
本小海理解老爹在讲完故事以后的沉重心情,默默地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本光明表情复杂地接过了水,却没有接着喝,而是又放在来床头柜上。
“早点睡觉吧。”说完这话,本光明就开始拖身上的棉衣。
本小海待父亲躺好,伸手关闭电灯。而窗外依然明亮着,有月光的,也有其它楼的灯光。
本小海盯着影影绰绰的天花吧,浮想联翩。
他脑海中勾画出了父亲母亲小时候过家家的情景,勾画出了父亲母亲成亲的情景。
而更多的是,他的脑海中总是出现母亲去世那天的情景。
他兴高采烈地到兴隆镇上买了凉鞋,回来时母亲却已经没了气息。
母亲被草席裹着抬走了,自己却无声无息,连哭泣都没有。
接着出现的画面就是自己读中专的最后一年,从班主任那里接到了父亲病危的电报。
等他从学校赶回兴隆镇的卫生院时,看到父亲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处于半昏迷状态。
本小海记得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回家”。
那个时候姐姐和姐夫已经在医院照顾了父亲两个多月,也几乎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
而所有的积蓄并没有换来父亲的生命延续。
当把父亲抬回家里时,父亲用有气无力的手指了指厨房旁边的那间屋子。
当年母亲也是在那间屋子里走完了生命的旅程。
同样的,父亲被抬进那间屋子的床上后,很快就闭上了双眼。
而同样的,本小海还是没有哭泣。
那个时候,他刚刚十八岁,已经算是成年人了。
在本小海地央求下,姐夫的父亲,也就是李家庄的村长,找棺材铺紧急打造了一副梧桐木的棺材。
虽然棺材材质不好,但是总算让父亲走时有了一个栖身之地。
父亲下葬的时候,天空下着细雨,新挖的棺坑紧挨着的是砖头的坑壁,旁边就是安葬母亲的砖头坟坑。
本小海静静地看着帮忙的人们将父亲的棺材埋入棺坑。
父亲和母亲又可以同眠了。
而现在,本小海听着对面床上的父亲发出轻微的鼾声,想着他又将不久于人世,不禁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