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只想快一点渡过这恶海。
说实话,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方才三万恶灵的巨浪之阵,是针对他的。
自他化身以来,从这岸边渡海已有两百次,但他从不记得这些恶灵。因为大自在海一旦渡过,那些关于恶灵的记忆,就会连同周身的伤痛一起消失,灵力也会恢复如前。
他也曾两百次地,对这条小小的赤鱬微笑过,但他不记得。
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渡海,回去,因为……
呵,也许是因为现在皓月当空,而他的心里,不知怎的,好像总有一个月亮般的人。
无念,无作,非俢,非证。
若,念动了呢?
东风浩荡,战神腾空而起。他追着心里的念头,如流星般往彼岸飞去。
那只蛊雕,得意地笑了:“看,两百次了,他还是看见了我就逃走。”
对于近岸的恶灵们来说,它们的斗海节结束了。一如既往,还是以那个好看的人逃之夭夭告终。它们互相庆祝:新的一百年开始了。
它们不知道的是,对于它们而言,这个人的来临是节日的标志。而对于海中以及靠近彼岸的恶灵来说,则是真正腥风血雨的战斗。
没有欢笑,没有期待,有的只是尸浮万里,血染千涛。
到彼岸的路程,已过大半。
年轻的战神御着风,已是伤痕累累,浑身浴血。修长的双手上黑血如注,那是被凶兽精元灼伤的痕迹。他的神色似乎与刚才并无不同,还是一样清冷,只是暗暗咬着牙,嘴角渗出与恶灵撕咬的血痕。
他双手紧握,还是那张冰冷清雅的脸,将神智里的杀念藏于眼底。额上的凰目珠嗜了血,已变得殷红。
很近了,已经能看到彼岸了。
山从半空起,海上生梧桐。
一只凤凰看着他:“我认得你。”
北战神抬起手:“不战,我放你走。否则,你知道恶灵再死一次的痛苦。”
这凤凰仍静立在从海面上凌空生出的梧桐之上,看着他说:“我说,我认得你。你额前灵珠,乃我先祖之目。二十万年前,魔尊率妖族将领尧临,以附禺剑杀我先祖,使其涅盘之后,不得重生。你……”
凤凰从梧桐上飞下:“你就是魔尊手上的附禺剑。你非人,非妖,非仙,非魔。如此妖异,你不配称神!”
它展翅而鸣,哀声恸天。祁川额上的凰目珠也发出盈盈的光泽,由红变白。
凤凰斜眼盯着凰目珠看了一会儿,忽然发出一阵笑声:
“我杀不了你,但你也活不久了,北战神。”
当年,为了救它们被附禺剑重伤的先祖,凤凰一族倾全族之力,欲渡大自在海,求取灵源。
它们组成千凰之阵,渡海时均抱着赴死之心。与海中恶灵,鏖战数年之久,前一只战死,则后一只接上。
即便如此,还是败在已近彼岸的海中。
它们满心仇恨,成为大自在海中最凶残的恶灵。二十万年来,唯一的指望便是将渡海的北战神杀灭,每次均以失败抱撼告终。
而北战神,也总是在与凤凰恶灵的战斗中,伤得千疮百孔,灵力耗至只剩一成。
而这次,凤凰没有选择同他战斗。
它飞到空中,凄切地鸣道:“我从你额前的灵珠中,能借我先祖之眼,看到你的心底。你的心底,二十万年来皆是空空如也。而如今,竟有一抹赤金色的光泽。先祖预言成真,这场劫难终究无法避免,我无憾了……”
说着,展开双翅,飞向空中。
一团火光燃起,凤凰消失了,星星点点的光斑掉落在大自在海中,千万年后,将以恶灵之形再生。
那是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