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
这个人……或者说,她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人……假扮成少年阿顾,弄伤自己,废了这么大周折,将她骗入乾欢殿,让她发现他竟是那个南良王。
今天,又来这么一出戏。
确实唐突。
诚然,她是想从他嘴里听到解释,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从哪问起。
“是为了大召,”他说,“这是最简短的解释,你信吗?”
如果是别人口中说出这话,她会信。
虽然如今天下大乱,但她是江湖中人,身边自是不乏忠义之辈。
可南良王?
不,是弑父杀兄的太子殿下。
她冷笑。
“好吧,”他的眼里有失望,但她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给你时间。”
“给我时间?你?”她问。
他当真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怎么?看不起我这个将死之人?”
说着,佯装要伸手揽她过来。
她忙往后退:“别!”
“我不会,”他突然正色道,“你又不是我的女人。”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她应该是谁的女人吗?
“关关,”他说,“你不肯听我讲,那我问你一件事。”
“何事?”
“你先穿好衣服。”
“哦……”
其实方才那宫女一出去,她便心急火燎地赶紧穿好了衣服,这时只是把领口正了正。
司马粼起身,披上外袍。
她赶紧低头闭上眼。
“殿里太闷,”他说,“出去说。”
说着,领着她走出殿门,到了清池旁的亭中。
一路亲昵地牵着手。
一番热情过后,良夜里,人总是难以睡着。
所以在外人看来,这红衣女子定是明日的太子妃无疑。
此刻暗暗附在乾欢殿大梁上的蛇妖也定是这么想的。
月影如碎玉,洒在清池上,亭中有微风入贯。
“方才我说,想问你一件事情。”司马粼道。
“嗯。”
“你见过最美的景,是什么样的?”
“就这件事?”她以为,他会要她交待思玄教的底细。
“对啊,就这件事。”
“那你算是问对人了,”她的脸色终于放缓,“我在梦中见过一处绝美的景。”
“梦中?”他心照不宣地一笑,“说说看。”
她也许奇怪,为何此刻突然觉得没来由的放松。
毕竟年少未经人事,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一个有本事让自己恐惧,但实则又护着自己的男子,位高权重,年轻俊美,第一次肌肤相触。
有时候,人比自己想象的简单。
“我常做一个梦,梦里我变成了一只鸟,飞得比云都高。云中耸立有十几座刀削一般的山峰,最奇的是,每一座山峰,远看季节都不一样。有的是覆着白雪的,有的却还很郁葱。哦,还有……”
“还有什么?”司马粼听着,似乎饶有兴趣。
“还有,空中和云下的水泽中,有各种珍禽异兽,飞的游的,有大有小,还有一只巨大的火鸟,好像……还有龙。”
“那可真是奇景,”司马粼道,“关关,你信吗?我仿佛也梦到过此景。”
“也是像刀削一样的群峰?”
“是,我还给此地取过一个名字。”
“你倒是惯爱取名。那你取的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叫……”司马粼想了一想,“幻川。”
“幻川,”关关喃喃地重复,“倒的确是相称。”
是的,前一刻还那么恨他,现在便开始认可他了。
从他给她取的名字开始。
她也相信,他神奇地和她做过一个相同的梦。
也许,他并不是那么十恶不赦的人,她想。
大梁上,一条蛇尾“嗖”地隐去,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