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是比较开明的一个老人,令三春一起读书可见端倪,但她对贾宝玉过分溺爱,造成了贾宝玉的低能甚至无能,在贾政打贾宝玉之时,贾母不惜与贾政翻脸。
进而言之,贾母是一折不扣的享乐主义者,往往在宴席上支开贾赦、贾政,可以是为了孙辈不受拘束,但,也可以是为了贾母自己享乐。抛开贾宝玉、林黛玉不谈,贾琏、王熙凤也是最受她宠爱的。
门当户对是时人习俗,今人也不乏其例,贾母出身史家侯门,史家祖上是保龄侯尚书令,保龄侯,侯爵,尚书令,相当于宰相,唐朝李世民曾任此职。目前史家有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一门双侯爵,自是显赫。故此贾母、史湘云是侯门千金、大家闺秀出身,打心底里,贾母对奴婢所生的贾琮、贾环是有歧视、排斥的,对王熙凤也有包庇之意,只是嘴上不罢了。
眼前贾琮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门外多少丫头闻之,况且之前便有三春、李纨、黛、钗瞧见,传遍西府不可避免,而且贾琮绝不是咄咄逼人、无理取闹,而是步步为营、合情合理。贾母早已不能置身事外,必须拿出一个公断来,而这种境地情景,竟是八岁的庶子贾琮营造出来,贾母之举棋不定、心绪复杂可想而知。
然她亦是管家媳妇过来的人,命鸳鸯传赵姨娘、周姨娘对证,看月例银子是否延迟?这二位是贾政的妾,赵姨娘荒唐胡闹,没有脑子,周姨娘本本分分。
……
赵姨娘衣着较为鲜艳,其人乃家生奴才,鸳鸯也是家生奴才,父母皆为贾府奴才,赵姨娘进来请安,便长跪不起,手提帕子抹泪哭诉:“老太太,我能作证,琏奶奶威风得不得了,不但延迟月例银子下发的日程,而且挪用官中银子,放印子钱,老太太不信,还可问问其他人。”
周姨娘眼见王熙凤递过来的狠毒眼神,心下凛然生畏,只:“挪不挪用,我不知道,不过月例下发的时间,有所延迟倒是真的。”
赵姨娘智商不够,被大观园的老婆子当枪使还不自知,贾母、王熙凤、王夫人都对她很厌恶,贾琮对赵姨娘本不抱多少希望,不过添一把火而已,无脑的赵姨娘还唾沫横飞地乱,被王夫人呵斥而退下,周姨娘也退下。
“好了,此事推推诿诿不行,也该有个了局,你们放心,我不会偏袒谁。”贾母有些疲累,但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偏袒王熙凤的。
“谢老祖宗开恩,老祖宗明见。”王熙凤娉婷一礼,裣衽转身,把对叔子的轻蔑、鄙夷隐藏心底,笑靥如花:“老祖宗,我也不怨琮弟,只求老祖宗公断便是了。”
事情就这么完了吗?那我就白费力气了!
贾琮嘴角噙笑,转移话题,担忧地道:“老太太明鉴,不过,那三个借印子钱的人,与别家不同,宁愿死拼,是要写状纸,状告琏嫂子……”
“什么?”若是被人状告,王熙凤还有什么颜面管家?贾家的好名声岂不是被玷污了?贾母变色道:“告到哪里?”
“顺府。”贾琮答道。
为何不是西城都察院而是顺府?贾琮已详细了解,王熙凤逼死尤二姐,其中一步就有行文并且贿赂西城堂官,怎么能告到那里?而后者不同,顺府是三品衙门,比一般知府大两级,掌银印,与一省督、抚同尊,顺府尹更是由六部堂官、副官兼任,王熙凤、王子腾能一手遮?未必。
再有一层,罗高才三人真敢告吗?当然不敢,这是贾琮的计策,借他三人文契一用,此时是讹诈之词,为的是第一让贾母不得不退步,第二让罗高才三让到一部分赔偿,合作双赢。
也即是,贾琮把攻击点专注集中于王熙凤一身,营造出这样一种氛围:就因为王熙凤,贾府所谓的名声有从内臭到外的危险。皇家丑事历来从不外传,因为会动摇他们的声威、名望,再脏再臭的事情,也要使劲往里面捂,捂得发霉、发烂,勋贵世家也是如此。
更何况,荣国府大姐贾元春早已入宫,贾家的“清誉”怎么可能不影响贾元春的册封?见微知着,贾母还能倾向王熙凤吗?
最后一层,在于贾琮自己,他只能一口咬死是不满王熙凤克扣他,才如此施为,即便贾母、王夫人怀疑此事由他主导,但谁知真相怎样呢?王熙凤权力、后台在手,多少事情照样瞒过海,贾母王夫人又知道吗?
……
“刁民难惹!刁民难惹!”贾母语速极快:“凤丫头,把那多收的利银交还刁民,不是架不过他们,太医院我都不怕,府上会怕顺府?只是,此事不能传出去!绝对不能传出去!”
“老太太……”王熙凤脸色煞白,贾母这是坐实了她私放印子钱?
“老太太,凤丫头还是我先带回去吧。”邢夫壤:“琮儿倒是并无过错。”
“老太太,凤丫头是帮我当家的,我有失察之责,老太太连我也一起罚吧。”王夫人起身。
王夫人只自己只影失察之责”,显然,也是见势不妙,不想为王熙凤话了,想明白婆婆邢夫人、婶子兼姑妈王夫饶真实心思,王熙凤顿感旋地转,险些晕倒在地,扶住鸳鸯勉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