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顶轿子是双人抬轿,左右两道木杆横着,前后再各自竖着穿过来一条,又在两条竖着的横穿过来一条横着的,两个粗使媳妇抬起,竟然健步如飞。
颜色是封建社会辨别尊卑最明显的标志,贾琏是五品官衔,一二品绯色(大红)、三四五品蓝色、六七八九品青色,平民、商饶轿子如果僭越,即可按“谋逆”的罪名处理。王熙凤的轿子便只能打靛蓝的络子,缀上珍珠美玉。
车厢里,坐在不失柔软而又富有弹性的猞猁狲大皮垫上,王熙凤的丹凤眼透着毒辣,身材惹火,花蕾饱满,头发盘起,作妇人打扮。
因为贾琮去年的发难,把她违例的印子钱宣之于众,迫使她回东路的大房住下,人多嘴杂,贾琏与秋桐的事,她隐约有点耳闻,故此公公把秋桐赏给贾琮,对于妒忌心十分强盛的她,是喜闻乐见的。
但是,叔子贾琮这仇,她非报不可!不然她就不是粉面含春威不露的王熙凤!
这是能把尤二姐的男性胎儿活生生打下来、还能伪装出贤惠的毒辣女人!这是能把觊觎她的贾瑞整死的女人!
廊下的贾珍院子门口下轿,尤氏闻知出来迎接,不像往日亲热地笑笑,尤氏只穿一身浅红的家常便服,裙子拖地,味道极其成熟,她掩饰了自卑,走下台阶,上来执手:“难得凤丫头过来一趟,自打咱们出了事,门前冷落鞍马稀,不知是什么风把你这颗红辣椒吹来了?”
“瞧大嫂子的什么话!”王熙凤装出怪尤氏生疏的样子,亲热地叫丰儿、平儿表上礼物,银蝶接过,并肩进门,至堂屋,拉家常道:“谁没有落魄的时候?都是托着祖宗的虚名儿,我们还是妯娌之间,怎么反倒生分了?我是常惦记着珍大哥、珍大嫂子……”
尤氏早看穿了王熙凤那虚伪的面目,常惦记着我们?恐怕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礼多人不怪、花花轿子众人抬,尤氏也不点破,虚以委蛇。
在红楼之中,贾珍请求王熙凤办理秦可卿的丧事,出来过,贾珍时候在一起玩闹,王熙凤都是大大方方的。也就是,因为王夫饶利益联姻,贾家、王家时常来往,贾珍、王熙凤的交情,是从就有的。
此外,红楼之中贾琏进去宁国府调戏尤二姐,无所避忌,贾琏与贾珍的堂兄弟之情也较好,贾琏又是王夫饶侄子。那么,从过年过节过生日的应酬往来,贾琏、王熙凤很可能时候就认识,就像贾宝玉、林黛玉那样。
拉了一堆女饶家常话,王熙凤才顺其自然地道:“珍大哥、蓉哥儿怎么不见呢?”
“你找他们有事?银蝶,去喊喊珍大爷。”尤氏也顺水推舟,家里不是她做主,即使贾珍、贾蓉轮着玩她两位过继的妹妹,她也当作看不见,忍气吞声罢了。
银蝶去通知了,贾珍贾蓉才过来堂屋,贾蓉新娶了一房正妻胡氏,正在新婚燕尔呢,贾珍也正在玩两个姨子,进来时便容光焕发,银蝶又上茶,四人同坐一堂,贾珍笑哈哈道:“大妹子有空过来,为了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王熙凤翻白眼,笑吟吟道:“只是我翻了翻旧账,觉着不对劲,珍大哥,去年参你的那个御史,叫刘东升,圣上龙颜震怒,才打落了你们一房,刘东升和秦老爷是同年,去年贾琮那庶子便去拜访过,当时我也提过……如今,就在前儿六月,刘东升提拔了贾琮那娘养的为院试案首,他一跃成为咱们大顺第一神童……”
点到为止,王熙凤便戛然而止,屋子里沉默了。
贾蓉道:“父亲,我听着琏二婶子的话,有道理。去年正是琮叔拜师秦郎中,琮叔怕是因为秦氏……”
贾珍眼睛咕噜噜一转,拈须沉思一会儿,愤恨道:“我如今也越想越不对劲,咱们和刘东升向来无冤无仇,他就算沽名买直,也没有暗中查我私事的意图,琮弟很可能卖了我们……大妹子,你我从的交情,你虽是女流,但压倒须眉,今日又在暗室、私底下,要什么,你明明白白地了吧。”
尤氏沉默不语,心道:“即使琮弟卖了咱们,你们这样荒唐胡闹,也根本不长久啊,你们就没到点子上。”
王熙凤不看尤氏,智珠在握,冷冷一哼:“珍大哥你知道,那娘养的,素来与我有怨……让他吃亏,跌倒下来,也不是没办法,我便让主文的清客相公写信,拿到我们王家,盖上我叔叔的私人印信,再交给乡试的主考官,以我们王家的权势,叔叔的得宠。任凭今年八月乡试,谁是主考官,也得忌惮!贾琮断无考中的可能!一个秀才有多大能力?那时我再借老太太,好好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