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西侧的号舍,魏无知的心情与贾琮、绝大部分考生又是不一样,他该是最有把握的了。
把握不仅仅来自于深厚的八股、四书五经底子。早在科考过后,乡试之前,他便进京拜访了堂舅罗敏,谈及罗国奇不清不楚地死亡,宛平县衙就只报了一个“马贼作案,罗生员本有案底”的卷宗,罗敏怒极反笑。
那在座的还有乡试副主考、礼部侍郎徐有贞。
堂舅罗敏打的一手好骨牌,隐晦提及提拔堂外甥一事,徐有贞不声不响,只了一句:“贰壹壹。”
当时罗敏了然:“徐侍郎,骨牌可没赢壹’啊,最不过二点的地牌。”
徐有贞笑道:“骨牌是两个骰子合起来的,若是这般算,多出一个零点,壹点和零点合拢,就有了。”
那时罗敏不点破,魏无知回去之后,冥思苦想:贰壹壹?到底是什么意思?
“贰壹壹,贰壹壹……”默念几遍,魏无知于堂舅厢房一拍床,恍然大悟:“而已矣!”
“而已矣”这三个字,在一篇八股文之中,本是可有可无的语气词罢了,看考生习惯怎么用,徐有贞分明是:只要末尾带了“而已矣”三字,他很有可能录取!
这便是科场舞弊最常用的潜规则,考官不会直接明,靠考生领悟他的话。比如“我大清”的“尽此壶”,原本是考官与考生宴会的喝酒之话,但是,它暗藏玄机,最后,凡是末尾带了“尽此乎(尽此壶)”的八股文,那位考官都录取了。
“我大清”还有一位福建学政,当时好多考生来巴结,那位学政不耐烦地骂你们这群“猴子”怎么怎么样……聪明人就领悟了,凡是开头写着“齐大圣”或者“大圣齐”之类的,全部录取!
不点破,是因为科场舞弊,轻则罢官、重则杀头,于是一些一语双关的话,全靠考生误不误。拉关系?舞弊?泄题?不是,这种潜规则,完全找不出罪名呐,人家不就是应时应景的了一句话嘛……
那时跟魏无知过去的好友也有好几位,有的没领悟,有的领悟了,心照不宣。
在红格纸末尾写完“而已矣”三个字,魏无知落笔,逸兴遄飞,春风得意:“魏某此回乡试中定了,贾琮啊贾琮,你恐怕没有魏某的好运。我舅舅还,王子腾的内侄女与你不对付,内宅不宁,外面惹是生非。贾琮,你作恶多端,锋芒毕露,这回必然从神童的堂,跌入落第的深渊……表哥,我会为你报仇的,哇哈哈哈……”
一首试帖诗龙飞凤舞地挥笔写就,已是初十了,魏无知喜不自禁:“有副主考青睐,我该有乡试解元的希望罢?而你贾琮,下一场五经题,连房官都过不了……唉……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呐!”
……
八月初十,乡试秀才交卷、出场。
东城与西城有好远的,明日十一又要进场,所以贾琮没回家。
带着孙福、龙傲,出得笔筒胡同,到鲤鱼胡同,簇是贡院附近最热闹、最兴旺的胡同。传有一位穷举人进京赶考,簇一位老人收留了他,次日下大雨,有鲤鱼跃向贡院龙门,穷举人高中状元,回来给老人建了牌坊,这地方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