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就在山脚下,白无哀的老家在山腰。没有出乎意料的,村里已经没有一座完好的房子,原本都是些老旧的建筑,村里这地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地震这样的大型地质灾祸,情况可想而知。
原本错落在村路两边,以及山间的房子或院落,都已化作一处处废墟。偶尔还能从中跑出来一只黄鼠狼又或野狗,村子的废墟对于它们来说只是个没有看守的固定粮仓。
白无哀跟着记忆去村里几处曾经还有人在的家里看了看,无一例外,都只剩散乱在废墟里的白骨。这其中还包括她亲戚的一家,三个老人,年纪最大的也快百岁了,两个小孩,最小的才十岁...
即使,她自认为自己情感淡薄,对他们的感情也不深,但看到那些生命残骸时,曾经模糊的记忆又让她感到内心一阵闷痛蔓延出来,压抑着她,让她呼吸困难。
白无哀顶着微微发红的眼眶,扒开一块块碎砖与瓦砾,将那些残骸挖了出来。村里没有幸存者,这样也好,否则留下的老弱病残在这没有外援的地方,面对这废墟的家园以及山林中的危险,可能活着更受折磨。
“糟!爷爷,我忘了你不喜欢和奶奶靠这么近,要不就将就一下吧?反正我就挖了这么一个坑,你们都在这里先挤挤吧...”白无哀半跪在那座新坟前,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带着血迹的手擦了擦那个简陋的石碑,转身离开。
“嘭——”一堵残墙倒地的声音传入山林,白无哀看着这个曾经的家,沉默无语。
晒谷坪裂开了一道大裂缝,老平房早就塌了,不知哪儿生长出来的荆棘藤爬满了这块废墟,在那凄凉的残骸上开出异变得血红的花。而在晒谷坪一角的芙蓉,原本早就枯死了,现在竟然重新长出了新枝干,枝繁叶茂,硕大的叶片随着那荆棘蔷薇向着来人摇头。
白无哀没有在这里发现弟弟回来过的痕迹,也就是说,他可能还在市里的学校。高中不比大学,放假会晚很多,灾难来的时候,除了高考完的,其他高中生还没开始放假呢。
人没找到,倒是发现一窝不知什么时候住在她家的野猫。母猫已经快要死了,还剩一口气在,望着白无哀的猫眼里,含着带泪的哀求。窝里三只小猫已经有两只僵硬了,只剩一只黑猫仔还顽强的活着,发出极细极弱的哀叫声。
如果,它没有被白无哀发现的话,过不了这天,也将随着母猫一起死去。小猫被她从母猫怀里抱了出来,那小小的身躯,还没有她巴掌大。
“放心吧,我会让它健康长大的。”雪白而修长的手抚摸着猫妈妈那暗淡的皮毛,白无哀轻声说道。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猫妈妈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随后便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喵~~”小黑猫被白无哀喂饱了一顿西瓜汁,叫声也有了点力气,只是眼睛还没睁开,大概是营养不良饿的。
白无哀抚摸着小猫崽那毫无光泽的绒毛,坐在自家的废墟上,感到一阵茫然。她的确还要去寻找流落在外的家人,但看到这记忆中的家园就这样成了废墟,她似乎也成了没有根的浮萍。
可是,早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经在外面飘荡了呀?为什么还会有这样失去那根牵着她的风筝线一样的感觉?茫然又无措,没有了归宿无法心安。
呆坐了一会,茫然的白无哀抱着小猫开始在村子里漫无目的的晃荡。顺着记忆里的道路走过,每停顿一处,周围似乎都复原成了记忆中的模样。
她爬上了曾经常去的后山山顶,走过了小时候奔跑过的田野,踏过的田垄,打过滚的河岸,趟过的河水,踩过的泥土的菜地...
明明是一样的地方,却又变得完全陌生了。山林看不透了,满是水稻的田野荒芜了,只留下杂草丛生的土地。村里那人气聚集的水井也塌掉了,旁边的大树还顽强的活着。
田垄很多地方都已经断掉,菜地里还自然生长着一些蔬菜,被小动物们糟蹋得不成样子。村边的小河早在几年前就水量不多,如今更是只剩干枯的河床,暴露在外的河卵石遗留着黑色的水迹。
偶尔飞过的白鹭无声的飞过,带出一道凄凉的白线,那河水是断流了还是改道了?
四周都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是死去了一样。不,小村庄的确已经死去了。白无哀知道的,早在很多年前它就在衰老,灾难来临的那天,随着最后遗留的村民们生命的消逝,它也跟着长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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