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街,火势滔天。
大雨哗哗地往下落,火舌啪啪地往上窜,攀上窗帘,又攀上屋檐,在虚空摇曳着,跳着优雅的舞姿,像一朵朵徐徐绽放的红莲,整条街道悄无声息,透着死亡般的静寂。
许是伤心过度,画心并不在像平日里那般克制,唯恐逆了天条抑或牵动旧伤引起毒发,不敢乱用法术。她随手掐了个诀,迅速从无双阁移形换影到了千里之外的漓水之滨。
漓水的火势迅猛,火舌诡异,方圆数百尺,无人敢靠近。画心孤身只影站在一线火光中,紧握的拳微微颤抖着,那眼神一扫平日里的懒散睥睨,而是满含悲悯。
画心再熟悉不过,这火,是红莲业火,水浇不灭,漫天的大雨如泼油一般,似乎更是助长了火势。
触目所及,遍地是焦枯的尸体,有佝偻的老者,也有未成形的幼儿,火势太急太迅猛,画心似乎听见了片刻之前这里的惨叫不绝。那样的惨绝人寰,令画心觉得触目惊心。
真的做错了吗?
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要因她而死?
画心贝齿轻颤,紧紧咬着下唇,咬出血迹斑斑,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极其残忍的事,身在高位,手掌重权,一个任性荒唐的决定,便要万千的生命陪葬。
红艳艳的火光却映得画心面色惨白,画心不知这是有心之人蓄谋已久的杀伐,只当是她自己无心之失惹的祸端。
“呆子,这次我可能真的回不去了。我不止是你的妻,我还是……”还是百姓顶礼膜拜的神女。
这火灾,若她不救,何人能救?
画心唇边勾起一丝惨淡的笑容,低语喃喃。不顾君隐的嘱托,掐指,念诀,强行催动了周身神力,面色平静而温和地行过陌生的街巷。
十里长街,一步一步,从街头行到街尾,画心所过之处,红莲烈焰尽数枯萎,火红的焰火刹那间全部被冻结,碎裂,化成粉末,风一吹,雨一淋,落进尘埃。
无上的九幽神力从画心体内源源不断涌出,又在空旷的街道上四散开去,抚过楼宇,楼宇焕新,抚过草木,草木复苏。
唯独人死,不能复生。
十里的长街繁华依旧,酒楼茶肆,玄漆朱门,却空无一人。
时间一寸寸流逝,天光一片片暗下去,大雨一直下个不停,临暮,雨势骤然加急,画心终于寻到了南浔暖出事的地方,那是一座草木丛生的荒庙。
昨天南浔暖连夜被送回青城,行到漓水,天气骤变,突遇暴雨,他们一行人不得不在路边荒废已久的庙宇里暂时歇一歇。
这一歇,便再也没能出来。
许是死前怨念太重,扑面而来的煞气,犹如无边的黑暗深渊般,令画心望而却步,画心在雨中站了许久,才拖着孱弱不堪的身躯踉踉跄跄地迈进了荒庙。
破旧荒凉的荒庙里除了一地焦枯的死尸,似还有一避雨的活人,那人捡了地上的枯枝,生了一堆火,盘腿坐在火堆前打着坐,身姿端正,面色祥和,比庙里供奉的神像更像一尊圣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