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是早春,院中梨花纷纷如雪。
一如青隐山上那场绵延不绝的大雪。
梨树下,静静立着一人,僧衣雪衫,雪色的梨花落了他一身,远远望去,胜似画中谪仙。
他,终究还是没有愿意穿上那身喜服。
火红的嫁衣,翻飞如火浪,一阵一线是她亲手绣成的鸳鸯成双。穿过花海,她徐徐走来,额间还描了一朵精致的春色海棠。
“好看吗?”她笑着问他。
和光同尘看着她,恍惚又想起那日画心与他作别时,也是这般红衣似火,言笑晏晏地问他:好看吗?
他唇角一弯,浅浅笑开,“好看。”
这回答似令她十分满意,她亦开心地笑开,问他,“好看你为何不穿?”
宠溺地拢了拢她鬓角的发,他温声道,“我的那身,成对的鸳鸯你才绣了一半,形单影只,不吉利。”
“也是,倒是我倏忽了。”她看着他一身雪白的素衣,笑得有些勉强,“可……若非你急着要离开,这喜服我肯定是能绣完的。”
他握住她的手,仔细揉搓着她指尖细细密密的伤口,问她,“是我不好,辜负了你一番心意,还疼吗?”
她微微低下头去,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口不对心地敷衍道,“不疼。”
见她神色黯然,他无语劝慰,只好心疼地替她拂了拂肩上的落花,她却按住他的手,轻轻笑道,“别动,梨花似雪,落发白首,你就这样站着,陪我一会,也算是与我从青丝共度到了白头。”
细细的声音诉说着无可奈何的请求,听得他心间一阵阵酸涩。
“好。”他喉头微哽。
她眼眶酸胀,抬手揉了揉眼角,忍不住上前一步抱紧了他,轻问,“你既决意要走,那能不能给我一个孩子?十七万年太过漫长,没有你我好孤单,我想有个孩子,陪我一起等你。”
他心头一动,百转千回。
他何尝不想与“她”有个孩子,这样她就不会忘了他,而他也不会错过她了。
可,她是不会有孩子的。
“这里是幻境。”他低低叹息,“这里的一切你都带不出去,哪怕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她低声喃喃,怅然若失。
倏忽,她发现她的手掌变得透明了,透明到可以直直穿过他的身体,她陡然一惊,将手举到他面前,喃喃道,“我是不是要死了,你知道吗,一想到你就要离开我,我真的难过得要死了……”
“你不会死,不会……”时间真的不多了,他心中焦急,却还是温声安慰着她,“你只是要回到现实世界里去了。”
她愣了愣,沉默不语。
“心儿,放我走吧。”他抱着她叹息,“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忘了我,十七万年以后,你若来找我,我一定娶你。”
她故意听不见他唤的那一声“心儿”,仰面问他,“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他信誓旦旦地承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