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公孙瑾妈妈的时候,师晴的眼眸变得温柔起来,声音也变得很轻。
“怎么,不相信啊?”
“你出生那会,你妈妈的奶水不够,是我喂的伱。”
“那时候你和梦梦总是抢着吃饭呢。”
师晴眯着眼,浅浅笑着。
公孙瑾闻言,侧目看了一眼庄晓梦。
庄晓梦的目光在与他对视后,迅速移开,俏脸微红。
“咯咯~哥哥是吃妈妈的奶长大的!”
庄小鱼咯咯直笑。
公孙瑾一时间有些难为情,目光躲闪着看向窗外。
“你小时候很喜欢我,总让我教你唱歌。”
“我和你妈妈甚至约好了。要是有一天,她没办法照顾你了,就把你过继给我,让你做我儿子。”
师晴说到这里,不免有些感伤。
世事无常,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
关于师晴和原身妈妈年轻时候的事,公孙瑾没有多问。
“我们到了。”
师晴开车到了公孙瑾家楼下,看着那栋记忆中一直没有变过的房子,她神情有些恍惚。
屋子里很干净,即便是长期一个人独居,也没有荒芜的迹象。
庄晓梦打量着屋子里的装潢,像是安妮来到了绿山墙,眼里满是好奇。
这里是公孙瑾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她想从屋子里的蛛丝马迹,窥见他过往的成长轨迹。
师晴站在看着客厅里,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公孙瑾爸爸妈妈的结婚照,发了很久的呆。
庄小鱼很喜欢那些摆在柜子上的乐高积木,没一会儿就抱着一个积木机器人跑过来,问公孙瑾可不可以带走。
公孙瑾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只要她喜欢,都可以带走的。
庄小鱼又是抱着公孙瑾的腰一顿撒娇,说着“哥哥最好了”,“最喜欢哥哥了”这样的话。
公孙瑾本来是想带走很多东西的,但回到家里之后,突然又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带走了。
庄晓梦推开门,走到了公孙瑾的房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窗帘,点缀着很多白色的羽毛图案。
偌大的落地窗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还有一片橘色的夕阳。
庄晓梦推开了窗,一股微风灌了进来,掠过她耳鬓的头发。
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纸风车开始旋转,旁边有一个掉了漆的复音口琴。
来到他的床边,庄晓梦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用俊秀的钢笔字写着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叫公孙瑾,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庄晓梦看着这封简短的遗书,在风中愣了许久。
窗外吹来的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吹拂起她的发丝。
“梦梦,出去吃饭了。”
庄晓梦回过神来,将那张遗书折好,收进了口袋。
一行人下了楼,开始觅食。
一路上,庄晓梦看着公孙瑾的侧脸,脑海中不断闪过那天夜市上,他抄起碎掉的啤酒瓶往那个混混脸上扎的样子。
那么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他说他并没有打算扎下去,只是吓一下那个混混而已。
但庄晓梦心里清楚,如果她没有握住他的手,他是真的会扎下去的。
在他身上,庄晓梦看到的是一个对生活毫无眷念的人。
没有热爱之物,也挤不出对生活的热情。
人生就算烂掉了,也毫不在乎。
就算世界要毁灭了,也抬不起眼皮,甚至会拍手叫好。
“我爸爸妈妈空难的赔偿款,被人转走了。”
公孙瑾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她仍旧记忆犹新。
他想过自杀吗?
还是说,已经试过了……
庄晓梦看着公孙瑾,那张脸很平静,看不出悲喜。
师晴选的餐厅是一家川菜馆,装修很商务。
窗户边的竹篮里放着的一束玫瑰花已经枯萎了,掉落片片花瓣,但依然是很香的。
餐厅里的菜,味道很不错,但是价钱,公孙瑾只能说很商务,比店里的装修更加商务。
吃完晚饭,一行人开始沿着长街散步。
中央广场上很是热闹,排满了各种摊位。
有用枪打气球或者玩偶的射击游戏,准星一般都是被调过的,不太准,两块钱十发子弹。
庄小鱼力气小,拉不开枪栓,就让公孙瑾帮忙。
试了几十发子弹也没打下来一只想要的黄皮耗子,只得一脸颓丧地离开。
但是在看到套圈抓金鱼和乌龟的游戏之后,小丫头又立刻来了精神。
她相中了一只红色的小金鱼,在师晴的看护下,乐此不疲地玩了起来。
公孙瑾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只是径直穿过摆摊的地方,朝着人烟罕至的公园走去。
庄晓梦跟在他的身旁,看到他在一个摊位上买了两根煮玉米。
和中央广场不同,公园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反常。
公孙瑾在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就有两三只白鸽飞了过来。
公孙瑾剥掉玉米上的玉米粒,扔在地上。
白鸽们落在地上,争先恐后地啄起玉米。
没一会儿,白鸽越来越多。
老朋友回来的信息在族群中传递开来。
成片的白鸽飞舞着,盘旋在空中,蔚为壮观。
少年看着它们,微微笑着,投喂着玉米粒。
人与自然相处的这一幕,很和谐。
庄晓梦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看着那男孩的侧脸,她心里在想,若是有一台单反相机就好了。
拍下这一幕去参赛,没准都能获奖呢。
她来到了公孙瑾的长椅旁,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拿起了剩下的一根煮玉米。
“为什么想不开呢?”
她剥着玉米粒投喂白鸽,轻声问道。
“嗯?”
公孙瑾侧目看向她,有些不解。
庄晓梦抿了抿嘴唇。
“我看到了,你写在纸上的东西。”
公孙瑾神色微怔,半晌才反应过来。
“我不知道。”
“那又是为什么,决定放弃了呢?”
庄晓梦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她一定要从公孙瑾这里得到回应,然后解开它。
“因为很疼。”
公孙瑾不假思索地道。
他试过的,主动去结束,真的很疼。
“是吧,很疼的。”
庄晓梦闻言,欣然一笑。
害怕疼痛也是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不要再去尝试了。”
她看向公孙瑾,托着腮,眼神静谧又温和。
“嗯。”
公孙瑾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继续低着头剥玉米粒给鸽子喂食。
“鸽子真能吃呢,怎么都喂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