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灵巧地绕着那些电阻丝,然后将引线牵到另一端:“那么,你们立遗嘱了吗?”托尼问道。
“会失败?”史蒂夫道。
“我可没说我的东西会失败,但这里的空间不够我们躲开爆炸冲击。”他穿着那套已经没有电能的盔甲挡在两个人的面前,“以及,如果这地方被震塌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六十。”
正如托尼说的,不足五平米的地方实施爆破,可能只有他们三个才做得出来吧。
他们得想办法离开这个封闭的密室才能寻找失散的林兰和黑豹,如果他们现在在一起的话,而除了以爆破的方式以外,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我没有亲戚,不需要遗嘱。”巴基道,“就我一个。”
托尼的台词被巴基抢了先,他有些悻悻然地啧了一声。
史蒂夫道:“我的亲人和朋友都在这里。”他看了一眼托尼的后脑勺,“所以没关系。”
爆破的效果比预想中的好,炸出的通道完全足够一个成年男人通过,更重要的是,密室没有崩塌。糟糕的事,三个男人被巨大的冲击力量撞飞,像叠罗汉似得紧紧挤压到了一起。
而在西伯利亚的一间黑漆漆冷冰冰的密室里,跟两个美国大兵粘成了“奥利奥”,对托尼而言肯定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托尼和巴基被留在了房里,也可以说,两人是被美国队长指定的哪儿也不许去。因为他们现在遭遇危险无法生还的概率非常大,一个盔甲失去电能,一个没了胳膊,还因失血而严重缺水。
当然,史蒂夫小腿肚子的穿刺伤依然还在,他们都不知情,但对史蒂夫而言,这样的小伤不值得大惊小怪,他还能保持正常行走。
这是一次艰巨的任务,除了要找到林兰外,史蒂夫还得想办法寻觅饮用水。所以他拿走了托尼的头盔,精密的装置非常适合装满水后不散一滴的安全带回。
“真是充满智慧的脑袋。”托尼靠在墙角一隅,没有电能的盔甲不再具备调控温度的功能,放松下来的托尼逐渐感受到了寒冷,“我怎么就没想到我的头盔居然还能当水壶用,聪明至极的美国队长。”
巴基闭着眼睛笑出了声,他的嘴唇因干涩而龟裂,传来一阵刺痛。
气氛没有预期的尴尬,自反应炉彻底报废后,整个密室伸手不见五指。可能正是因为彼此都看不见谁,反而变得坦然起来。
“我父母死的痛苦吗?”托尼突然问道,“我看视频感觉他们挺痛苦的。”
巴基的鼻息加重了几分,良久,他回道:“应该,没有痛苦,我的力气很大,我……”他不知道该如何阐述当年的事实,巴基曲起了腿,那是他在难过或是痛苦的时候常做出的姿势。
“是吗……”托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那就好。”他说,如释重负。
两人什么都不说的静默了大约有十分钟那么长,但实际上,也就只过了一分钟而已,这一分钟显然对他们而言确实漫长了一点。托尼觉得自己应该尾随史蒂夫和他一起行动的,就像面对奇瑞塔人或者奥创的时候,他们两个总在一起冲在队伍最前面不是吗。
巴基的喉咙发出咕噜的声音,他在吞咽根本没有的口水:“我真的……”
“我一直很好奇,你当时为什么想参军?”他打断了巴基即将出口的歉意,托尼都数不清这家伙究竟说了多少次,他的耳朵都快起茧了。托尼以为自己很难放下巴基杀人的事实,实际上,他比预想的要豁达得多。
也许,潜意识里,他觉得巴恩斯中士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那个年代的男孩儿大多数都想参军,电视,海报,工会,到处都在宣传参军的男人是最帅的。”他顿了一下,“当然,我不是因为觉得参军帅才去的,我只是想用拳头对付那些侵略者。”
宣传向来是以最美好和煽动人心的措辞激起人们的兴致,其实在军队里,没人在乎你长什么样子。他们只在乎你能不能杀敌,会不会打仗。
托尼点点头,由衷的说:“你们是伟大的一代。”
“你也和史蒂夫经常谈论当年?”巴基饶有兴致的问,“毕竟他跟你的父亲关系很不错,史蒂夫知道霍华德年轻时的所有事……”当巴基提起那个名字时,一种疼痛的感觉击中了他,巴基下意识地抽吸了一口凉气,冰冷的空气使他的嗓子发痒,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吞咽下嘴里那种苦涩的味道。
托尼对他的反应再熟悉不过:“嘿,伙计,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他像一个过来人似得开导起冬日战士,“我比你好不到哪里去,知道吗,我摧毁过无数家庭,让成千上万的平民无家可归。我被很多人当成过杀人犯,而我确实是杀人犯,包括这次。如果不是我,泽莫不会找上你,更不会找上队长。”如果可以的话,他应该会在巴基的肩上拍两下以示安慰,但他在黑暗中无法确定对方的距离,托尼不想一伸手就戳到巴基的头。
“我害死过很多人,不比你少。”托尼继续说道,“我想肯定比你多得多,毕竟你只是杀手,一次杀一个或者两个,最多也就三个吧?我一次可以干掉一座城呢。”
他们都不想杀人,却因各种原因违背了意愿,自责是反省的第一步,但这样的反省一旦持续过长,除了让自己深陷痛苦的境地折磨脑神经外,似乎用处不大。托尼自责了整整八年,他以为这样的精神折磨会持续到八十年后,但不知为什么,在安慰巴基的同时,他想通了许多事。
“谢谢。”巴基对着黑暗的某处含糊地说,他越来越虚弱了,但尽量不让托尼发现。巴基庆幸史蒂夫不在这里,因为他肯定会马上发现他的异状,“史蒂夫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替他感到高兴。”
“不是什么好朋友,他太无聊了,而且极度无趣。”托尼一边解释一边摇摆着胳膊,就好像别人能看见他对美国队长的嫌弃似得。
“是的,史蒂夫确实很古板,我也有受不了他的时候。”巴基带着笑意说,“特别是他从一百磅变成二百四十磅之后。”
美国队长的老搭档赞同托尼的观点,这让他感到很高兴,所以他有继续想要跟对方聊下去的欲望:“为什么,因为你打不过他了?”
“当然不是,这根本不能叫做问题。”巴基停了一下,他想要睡一会儿,所以闭上了眼睛,“我不能接受酒吧里的姑娘都围着他转,但他却无动于衷,我就像是个透明的。”
小黑虫可以治疗他的伤口,却无法补给流失的血液,新伤旧患使得巴基难以继续支撑。
“哦,那确实令人非常不愉快,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到。”托尼的脑海里几乎是立刻闪现出了史蒂夫正襟危坐的蠢样子,“好吧,说点愉快的,洛兰说你很受姑娘欢迎。等回去后,我带你去‘早安’酒吧转转,法国人开的,那里全是漂亮姑娘。”
托尼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知音,毕竟他的朋友真的不多,他身边可没有一个能与自己分享泡妞经验的朋友。
但巴基却没有回答。
“不喜欢酒吧?”巴基的无声回应令托尼察觉到了一丝状况,“詹姆斯?”他想了想,“其实我不太想叫你詹姆斯,这会让我想起另一个人,战争机器,你肯定知道他是谁对吧,他也叫詹姆斯,詹姆斯.罗德。”
托尼停顿了几秒:“我说,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