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全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吃饭。白天各忙各的,谁都不打扰谁,只有这个时候,大家才能开心地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每个人把自己一天的经历,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太顺当的,都愿意毫不保留说出来给家里人听。
餐桌前,小红爸爸盘腿坐在爷爷旁边,他一边夹菜一边对小红妈说:“地里的菜,这几天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你明天去地里帮五子找找零活,这几天东跑西颠的,你也累得够呛,顺便也歇歇气儿。听刚才的天气预报,好像这几天没有雨,正好棚子里面的马草也快要吃没了,明天,我打算到坝外去割车马草回来,大白马断了粮草可不行!”孙国栋说着,端起饭碗往嘴里扒拉一口米饭,大嚼起来。
“你一个人去,能行吗?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小红妈端着饭碗盯着他说着,回头见爷爷的饭碗空了,就抬手接过饭碗,给爷爷盛了一碗饭,放在了他的眼前。
“不用,不用!谁都不用跟着去,也不是太远的路,我自己去就行。顺便再看看坝外的庄稼长得怎么样,这些日子,光顾卖菜了,自从封完垄后,我都好长时间没去坎下看地了。听说今年的庄稼长得都不错,也不知道咱家西北地的那块玉米结没接棒子!等我明天割完草后,再去地里看看。”孙国栋胸有成竹地说着。庄稼汉靠天吃饭,地里的收成好,家里的人就有饱饭吃,他能不高兴吗!
庄稼田,万万年,这是家里的祖训,孙国栋一点儿都不敢懈怠。 只有那些懒人才故意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地蛊『惑』人心,说什么指儿不养老,指地不打粮的浑话来。他们的目的无非是不想出力干活,就去村里『乱』说,然后跟寒号鸟一样得过且过,活该挨冷受冻,饿死也不值得可惜。
一想到今年风调雨顺,颗粒饱满的年景,孙国栋那张紫铜『色』的脸庞上,就会溢出了一抹毫无察觉的欣喜。似乎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片亲如母亲的土地上,同时也寄托在遇事浅薄的孩子们的身上,作为儿子,丈夫,还有父亲,他的沉默里,带着永恒的温度,像一条听不到声音的河水,匆匆流去了时间的棱角和静静的期待。
孙国栋说完,用筷子挑起一根大葱,他迅速去掉葱叶,把剩下的一节葱白,在酱碗里蘸了一下,放在嘴里大嚼起来。他嚼得有滋有味,像是吃一大块蒸肉似的香甜,看得人直流口水。农村人的餐桌上常年看不到山珍海味的影子,往往一顿合乎口味的粗茶淡饭,也会让人满足得热泪盈眶。
“你一个人去怎么能行?这荒草没窠的,把马车放在大坝下面吃草,你去野地里割草,离得那么远,满山遍野都看不到人影,要是有人从玉米地里钻出来,偷着把大白马牵走了怎么办呢。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一点儿都不放心。还是跟个人吧,不能干活,还不能看车看马吗?”
小红妈说的也有道理,虽然她把手里的钱包看得那么紧,但是她并不是贪财之人。居家过日子,哪里都得算计。俗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大穷。面对一家老小,如果不精打细算的话,那日子还不得过得『乱』七八糟啊!
再说,大白马是孙国栋的心尖,也是全家人的宝贝。它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要是丢了,小红妈都得急疯了,那还了得。这年头,知人直面不知心,平时说话唠嗑,都是表面现象,走路不哼哼都是好人,谁钻到谁心里看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倒不是戴有『色』眼镜看人,一个人出门在外,再怎么加小心,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尤其是小门小户,过日子都不容易,家里除了车就是马是值钱的东西,再就是几口人值钱了,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它也伤不起呀,即使是出门割草这微乎其微的小事儿,也得加万分小心,怎么还能大意呢。
“你看,四儿起早贪黑去城里干瓦匠活了,整天忙得跟个泥人似的,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他是不能去了。五子在菜地里又看地,又摘菜,还得看着水泵,一点儿闪不开身子,让他去就等于把菜园子交给小偷了,没等马车出屯子,菜地就得罢园,他也不能离开菜地。其实,也没啥不放心的,我一个人去就行。实在不行,我到那儿少割点儿呗,大不了多去割几趟!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一个人能照顾过来。”孙国栋慢悠悠地说着。父亲就是父亲,他是全家的靠山,也是孩子们的脊梁,他波澜不惊的话,像一缕春风,徐徐飘进心田,让全家人都能感到温暖。
“要不,我跟你去吧!顺便再割些黄蒿回来,这样也好装车!”爷爷放下筷子眯起眼睛说。他本来有一双好眼睛,以前在生产队打铁时,在风匣下面,活活被烤成了这样。那个时候,因为家里穷,没钱治疗,就给他耽误了。他现在看东西,凡是超过五米以外,就馄饨不清了。
“你那么大岁数,就别跟着折腾了!再说那里的毒蚊子特别多,一群连这一群,轰轰的,你去就是跟着挨咬,回来就是一身包,好几天都不消肿。别去了,别去了!我去了也割不多少,就割够它吃一个月的,啥事儿没有,你们都不用惦记,我一个人就行。”孙国栋知道,老父亲这是心疼他,他这样劝他,无非也是不让他为自己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