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直上云霄炊烟愈发浓厚,浓厚到深冬的风,都难以吹动。
……
一场大雪之后的汴京城,此时虽然寒冷,仿长安而建置的朱雀大街两旁,商户依旧在经营着,各色的吃食杂货幌子,在门前的风中凌乱。
酒肉的香气,在这雪后的寒冷中,越发勾起人的馋虫。
而朱雀大街的尽头,便是如今大梁王朝的权力中心,朱红的城墙,金黄的檐瓦,飞龙朱雀檐饰,都在彰显着所谓皇家的富贵与威严。
这是新建的宫城,朱温建立大统之后,并没有选择在关中长安建都,他不喜欢长安大明宫与太极宫的阴郁沉闷。
而这汴京的宫城,虽然并不大,但是好歹没有长安宫城的冷清寂寞,这里,但是更有家的味道。
家天下,这才是朱温想要的。
年过花甲的朱温,并没有发福,依旧保持着从军时候养成的习惯,每日不到寅时就起身处理政务,直到夜半才会停下来就寝休息。
在诸多藩镇中,朱温倒是颇为勤奋的劳模。
勤政殿里,已经点起了蜡烛,即便布满了华美的装饰物件仍旧显得空旷的宫殿中,灯火通明。
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朱温罕见的没有处理批示政务,而是与一个鹤发童颜模样的道士对坐饮茶。
“陈仙长,可曾算知了那个天命之子的存在?”
鹤发童颜的老道人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葱姜茶叶水冲泡的煎茶道:“陛下应该忧心的该是玉玺的所在。”
朱温眸中精光一闪:“朕已经遣人去寻,明日就该有结果。”
鹤发童颜的老道人笑了笑:“只怕不必明日。”
话音刚落,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从勤政殿外跑进,扑到在地上声音颤抖道:“陛下,雷勋失去了踪迹!”
“失去了踪迹?”
朱温脸色微变,而鹤发童颜身着打着诸多补丁的麻布道袍的陈姓老道人则是面色如常。
朱温平复心中的惊讶,淡淡道:“你先下去。”
趴跪在地上的内侍,不敢抬头,恭恭敬敬地爬出勤政殿,并极有眼色的,出了勤政殿摈退勤政殿前的万骑军护卫,自己则躬身守在勤政殿门前。
天色昏暗,凛冽的风夹杂着细碎的积雪,打在人的脸上,生生作痛,身着大红锦袍的内侍,在这寒风中,却脸色红润。
勤政殿内,朱温下意识地用手指搓揉起下垂的衣角,内侍带来的消息,让他措手不及,而陈姓老道人恍若未闻,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与世隔绝。
沉吟许久,朱温道:“陈先生,您觉得现在该如何?”
踢皮球一般,问题又回到了陈姓老道人这边,老道人微微笑道:“陛下当初起事凭靠的是谁,现在的境况,倒是可以再与之做一笔交易。”
朱温有些苍老的脸,在葳蕤灯火中,明灭不定,雷勋自起事时就跟随在他身边的剑修,如今却不明不白的失去了踪迹,多半是凶多吉少,但传国玉玺,却不能不去找,这关乎着大梁国运。
未有根基,浮土过甚,难成于林。
这首判词即便是过了十几年,朱温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浮土过甚,如今的大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所谓繁华太平下的真正本质。
良久,朱温无奈道:“也只能如此!”
陈姓老道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陛下可还有本钱?”
“有!”
“那便好,既然陛下选择了交易,那贫道就先行告退。”
言毕,朱温眼前的老道人竟化作一张薄纸,片刻自燃成灰。
“唉……”
朱温长叹一声,自己还有多少本钱足够去交易?
但是却始终无法自拔,登临权力的巅峰,又许多东西,尝过之后,就再难轻易戒除。
凛冽寒风穿堂而过,烛火熄灭许多,勤政殿内陡然暗了下来。
汴京城,又开始下雪。
云端俯视着已初有龙兴气运的汴京,陈姓老道人自言自语喃喃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纵有山运,奈何命似纸薄,再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也是枉然。
嗨,想这么多干嘛?自己不过是想着截取些许气运来渡劫的人,何必忧虑这本就与自己无关之事呢?
天命,自己也算不出来,呵呵。
《周书-太祖本纪》:“太祖素诚,为人宽厚,常言宁师诲,三者,诚、忠、孝,太祖谨记之,乃事宁师如父兄,遂得宁师助。”
《草莽传-郭雀儿》:“宁师者,郭之师也,传道受业解惑,其功莫大,双龙相遇时,郭曾扯谎,幸得宁师以德教之,遂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