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等就等,后来的那些天里,顾舒尘恨不得也安家在姜止这个小院子里。
来探视的人已经轮了好几回了,可姜止仍旧没有半分要醒过来的迹象。
甚至……
脉搏还越来越虚,直到后面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呼吸极轻极轻,乍一看床上就跟躺了一个活死人一样。
王城以及王城周边的城池都得到了消息,说医首瑞王重病缠身,已经昏了快一个月了。
大部分人都是心痛,有些心痛这么年轻鲜活的生命就此离开了,感到可惜;还有些则是因为害怕而心痛,他们害怕宣国又遭受前些日子那么严重的疫病。
他们怕死,也怕没有人救他们的命。
一时间,又加上接连送走了陛下和太后,瑞王又重病,无论是宫廷还是市井都笼罩着一层愁云。
陵游经常来姜止的床边,有时候替她读读经文,这些经文是陵游新抄好的,有人说,这经文可以祈福。
他便没日没夜地抄,抄完一卷又拿到姜止面前读。
山灵笑他,说天底下最虔诚的得道高人也比不得他更爱佛。
莫行止一边被凑不齐的银子搞得焦头烂额,一边被姜止的病弄得心焦。
他一次都没有进过那间院子的大门,可他无数次在院门口徘徊,期待里面跑出来一个笑意宴宴,会扑到他怀里的小丫头。
七月十五这天,太后丧礼,百官哀悼。
顾舒尘原本是不想去的,可他上一次皇帝丧礼时半路退场,本就引得很多大臣不满了,如果这次太后丧礼他又不去,估计参他的折子都可以堆成小山了。
他只能去。
七月十五,百官聚集天坛处,为逝去的太后送葬。
丧礼很繁琐,也很无聊。
刚一结束进程,顾舒尘立马脱了身上的丧服,打算回院子里继续瞧着小止的情况。
他一刻都舍不得离开那个小院子,生怕姜止会一不小心就没了。
“顾将军。”
莫从易喊住他:“你先别忙着走,我有事要吩咐。”
顾舒尘只好停下来:“微臣还有些急事,太子殿下请就在此处吩咐吧。”
“西北地区最近很不安稳,”莫从易一边看着顾舒尘的表情,一边开口说道:“那边最近因为巫医族的案子被平反后,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个言论,妄想来王城找莫家的麻烦。”
“我想顾将军带人去把这件事解决了。”
巫医族的案子真相大白,世人都知道了他们被灭不是什么先帝的预言,也不是什么反叛,而是因为先帝的设计陷害。
因此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就抓住了这一点,设计煽动西北地区的百姓,想带着他们起义。
“好,”顾舒尘一口应下来:“微臣今日回去以后就着手派人前往西北,最晚明日就能出发。”
“不,顾将军你理解错了。”
莫从易摇摇头,又说了一遍:“我的意思是,你亲自带兵去解决这件事情,一定要最少的伤亡,把这件事安安静静地解决了。”
“太子殿下,”顾舒尘下意识就拒绝:“此事恐怕不妥,瑞王如今陷入昏睡身子越来越差,微臣必须时时守在她身边,半刻都耽搁不得。”
“顾家军的副将孟春也是个有谋略有武力的人才,微臣很看好他,不如派他去。”
莫从易眉毛微皱,眼睛一直盯着顾舒尘朝服上那头麒麟的爪子,又加重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让你去,西北地区人数众多,此事事关重大,没有相商的余地。”
顾舒尘没回话,仍旧站在原地不肯走。
“顾将军这意思就是打算抗旨了?”莫从易睨眼看他。
“并非我要抗旨,只是如今情况确实紧急,微臣实在没办法离开王城,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初夏的风已经有些燥热了。
两侧来来往往的官员都下意识往这边投来目光,却没人敢凑上来。
莫从易又抬眼看着半空中飞舞的招魂幡,心里烦躁,很不耐烦地问了一句:“顾将军,太后是怎么丧命的,恐怕你比我清楚一些吧?”
太后是怎么丧命的?自然是姜止的功劳。
“我也清楚,这件事和瑞王绝对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我还有证据。”莫从易表情越发自信:
“寿安宫里那个江湖骗子,他就是我塞进太后宫里的人,他可是把瑞王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
顾舒尘盯着太子脸上那和煦的笑,不由得遍体生寒:“太子好计谋。”
莫从易平时总一副和煦良善的模样,实则呢,他给自己的祖母介绍江湖骗子来治病,同时还想伤害一直在帮助他的姜止。
太坏了。
“怎么样,顾将军现在想清楚该怎么做了吗?”
莫从易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你去西北平乱,我便将那个江湖骗子的命断了;或者是顾将军你哪儿也不去,我便严查太后之死,把幕后的杀人凶手找出来并且公之于众。”
“顾将军要怎么选?”
少年将军身子卓绝,立在天坛前头那条长长的青石板路上,他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终究是妥协了:“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