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调不轻不重,却足以叫守在大门口的两个粗壮婆子听了分明,在她们惊诧的眼神下,继续道:“如今她的口供老爷知道了、老夫人知道了、楚家知道了,镇抚司的大人也知道了。”
袁妈妈拧着罗帕笑了笑:“一个婆子信口开河的,这是在挑拨您和夫人的感情呢!若是有证据,这会子老爷可不得来问话了么!”
翠翠竹叶在皎洁华光里婆娑摇曳,沙沙声松脆。
繁漪觑了她一眼,乌青的发丝贴在她雪白的半边面孔上,连笑色也带了几分森森的青:“你说,镇抚司的刑具那般了得,姚家护卫的骨头能不能挺得住呢?”
笑意凝在嘴角,袁妈妈猛的一凛,浅棕色的衣缘在月色里有了颤抖的波纹。
“怕了?”繁漪的长吁如叹有说不出的宁和与舒然:“空生了一副带毒心肠,却连杀人都杀不好,当真是废物,你说是不是?”
袁妈妈看着繁漪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头异兽,是惊惧的底色。
繁漪的眼底闪过一抹如刀锋雪亮的恨意,那恨意是灰,落在她人生的每一个角落和缝隙,扫不尽,抹不去,只能留着它,在绵长岁月里渐渐凝固成时光下的一抹折痕,生出尖锐的刺,随着血液流淌,无时无刻的提醒她,她人生里的每一个悲戚的荒凉是谁造成的。
“想想怎么反击才好,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明日镇抚司的口供来了,彼时定是要问一问我要不要转交刑部衙门或者大理寺的。若还是搬不倒我,姚家和夫人、就得给我阿娘和弟弟陪葬了。”
袁妈妈的目光从晴云的面上掠过,咬牙道:“夫人若是落了罪,于姑娘也没有好处!”
迎着漫天的璀璨星光,繁漪莹然一笑,明眸蕴漾,扶了晴云的手缓缓转身:“无所谓,有那么多姚家风华正茂的姑娘陪我得一个荒凉前景,我也不亏。哦,还有大哥哥和三哥哥的前程!”
她淡漠的语调与月色一同铺洒在石子路上,“问问姚家的姻亲们,他们肯不肯吧!”
投鼠忌器。
若是繁漪不在意自己的前程被嫡母的名声连累,等待姚氏和姚家的便只有绝路。因为她们要顾及的远比繁漪和楚家要多得多。
为了姚家未嫁的姑娘们不被姚氏和姚柳氏的恶毒名声拖累,便是她们的外祖家也会逼着她们点头应下繁漪提出的所有条件。
夏日将将入夜的沉闷的风带动了花树摇摆,搅扰了盛满庭院的孔明积水般的月色,恍惚的叫人生出几分晕眩来。
姚氏颓然坐在状态前喜鹊登梅的垫子上,斜斜照进床内的一缕月色好似被凝固住的苍茫寡淡,落在暗红的地板上,成了一片厚厚的尘埃。
若是旁人便罢了,祖父的情面总能商量了及时把人弄出来,可、姚家的护卫怎么会得罪慎亲王那混世魔王?!
他何肯卖了祖父脸面!
姚氏忽想起一道关系来,恍惚飘散的眼神渐渐拧起厉色来:“叫、叫祖父去求一求三妹妹,她是定国公世子夫人,与华阳公主那么要好,那沈三爷最是听华阳公主的话了。慎亲王、慎亲王也与殿下交好,有她求情一定还有转圜的!”
“去、快去啊!”
袁妈妈跪在她身前,哭丧着脸呐呐道:“奴婢试过了,出不去!咱们院子里的人谁也出不去府门。容管家得了四姑娘的话,不准咱们的人和外头有任何接触。方才有婆子帮着姚家送信儿过来,直接被赏了四十板子,在院门儿前生生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