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要杀你,他们是要逼死你!”
慕文渝挣扎着站了起来,挥舞着双手表达她的愤怒和无奈,翻飞凌乱的衣袖上盘起的金银丝线在冷白的光线下闪着一芒又一芒刺目的光:“那我能怎么办?”
“婆母把中馈交给我,却是算计我,亏空了整整二十一万两,我若不填上,许家迟早要败落!夫君已经是世子了,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他还没有继承爵位就什么都没了么!”
悬在廊下的风铃一声接一声,原是提醒宾客此处是客房,不可有逾矩的举动而坏了主人家的运势,如今停在耳中却似催魂一般,老夫人惊的倒抽一口冷气:“什么?”
如此大的窟窿,便是把慕家的资产卖了大半也不过堪堪填平。
难怪了,难怪要打繁漪的主意了。
为的是楚氏留给她的二十八万两银子啊!
“你缺银子你可以来商量,你与繁漪自来亲近,她难道会看着你走死路么!”
慕文渝在老夫人面前比出了两根手指,仿佛那是两座永远跨不过去的大山,狰狞而悲戚道:“借的总要还,二十一万两的漏洞,二十一万两啊!还要不停的出了银子为世子和丞宣打点仕途,拿什么还?”
老夫人似乎感受到她的无路可走,面色清白交接,稍稍缓了口气:“你也不能……”
“不能什么?”慕文渝突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狠狠打断老夫人的话,低吼道:“当初你和父亲把我嫁给伯爵府庶出的公子,何曾考虑我的未来?如不是我十余年的筹谋算计,又有世子的争气,哪里来的今日,慕家攀得上伯爵府这样的正经亲家?”
“原本都好好的,只要繁漪进了门就都好了!涟漪、我对不住她,可繁漪是孩子们的亲姨母总能真心疼爱他们,我也会补偿他们,可为什么你们都要来阻止,都要来坏我的计划!如今瞧着我没价值了,又要把我丢在狼窝里挣扎!”
“你们太自私了!”
老夫人听得她如此怨愤至于,面色又渐渐冷下去:“慕家在宛平百年,虽有些名头不过是个书香门第,无权无势,你大哥好容易得中探花,便是该豁出一切为家族打算的时候。你觉得不公平,对谁又是公平的?”
“你的几个妹妹,或远嫁、或进旁支,还不如你。你大哥为了慕家娶了姚氏,而他心爱之人只能为妾,他不委屈?遥遥在姚氏手里挣扎了数年,她不委屈?”
“你今日若有遥遥的手腕,能无声无息杀了她们,叫谁也抓不住你的影子,倒也算你本是!光有狠毒心思却什么都办不好,你又怪得了谁!若是没有你哥哥的大员身份,你们筹谋再多也走不到世子之位!”
慕文渝踉跄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凄然而阴翳,含了恶毒的诅咒:“终究是我无能罢了。最好姚氏逼死了我,就能轻易放过你们!我且要看看你们这些狠心至此,能得到什么!”
老夫人的眉心如峰峦曲折,复杂而沉浮的眼神渐渐散开,语调却是那样的棱角分明:“如今多少人盯着你,你自己清楚么?不是我不想救你,而是、你大哥要如何跟两个女儿交代?都是他的骨肉,你算计她们,害死涟漪,险些又害死遥遥,你让他如何?”
“一个已经没办法弥补,难道让他再去伤害另一个么?在慕家小一辈郎君能支撑起来之前,慕家得靠着你大哥的本事、得靠着遥遥的手腕。你的儿女、你的孙子,将来少不得也要靠着他们才能在许家继续安稳度日,你又是否能想得明白!”
慕文渝陡然失力的跪坐在地上,一手搭在青莲纹的交椅上,虚弱的搭着,指尖的轻颤好似深秋的风中即将被带走的黄叶。
定定的望着天际,厚厚的云层怎么都散不去,万丈光芒成了薄薄的影子,叫人望眼欲穿,寻不到一丝明亮的指引,终是之撑不住的晕厥过去。
老夫人微微一扬脸,闵妈妈端了碗汤药来,薄薄的苦涩氤氲回旋在漆黑的水面上,似张牙舞爪的手,随时揪住一个人的魂魄拽下地狱。
闵妈妈拖住慕文渝的身体,老夫人蹲在她面前,一勺一勺的喂进她嘴里,忍着泪道:“你先上路,你走了,就都结束了。姚氏、她不能死。恩恩怨怨,将来你们去下面解决,不要把慕家好容易积攒的根基毁了。算母亲对不住你,下辈子补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