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与忧愁如长练紧紧裹住了她,那样尖锐而极具羞辱的字眼让姚意浓几乎崩溃。
她不住挥舞着双臂,轻薄如蝉翼的大袖在空中扑腾,如癫狂的蝶:“我没有!我不是!你闭嘴!闭嘴!”
姚意浓大声否认,屈辱轻泣道:“那一切都是她自己愿意的,没有人逼迫她。若是她所作一切就是为了让琰华娶她,那她所谓的情深又算什么?明明是她抢走了我的一切,是她害我只能嫁给我们都不是的李蔚翎!你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我!凭什么!”
姜柔目光中有星火迸出:“那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在指责、揣测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鄙夷地乜着她那张因为羞愤而扭曲的面孔,“所以你就心安理得的去伤害她,一壁装柔弱深情去博男人的怜爱,一壁去逼迫那个付出一切的人去死!她再如何也对你们两个有救命之恩,你却算计她、伤害她,你所谓的深情又算什么!不过是自私。”
“你不配!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滔天巨浪夹杂着无数冷硬的冰珠兜头湃下,姚意浓接不住如此紧逼的招数,激冷之余只剩了无言以对的羞愧和不甘。
只能在姚闻氏远远的、怒其不争的眼神下哭着掩面跑开了。
琰华的语调似磅礴大雨之后空气里湿黏的水气,迟迟兜转在姜柔给与的震惊里:“你说什么?”
姜柔的眸光似秋水寒星,有幽冷凝霜的光,乌定定的直直的刺向他:“知道她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么?沈凤梧已经审出来了,要不要听听?”
那样的目光似一束强光无遮无拦的照进他的心底,有灼人的温度:“她的死……不是意外?”
姜柔明媚而美丽的眼底慢慢被水雾遮蔽,眼里的世界变得滚烫而扭曲。
她一字一句道:“她知道那天姜元赫会跟着姜太夫人去法音寺为文氏上香祈福,假装不经意的透露了要买刺客反杀姜元赫,就是要引得姜元赫惊惧之下不顾一切的去截杀她!凤梧不是凑巧遇上,就是她请求的,暗中跟着当场拿获人证!”
“本该有人在下面接住她的,然后她离开这里,就让所有人以为她已经死了。可她偏离了原本该摔下去的位置……”
姜柔从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她肆意而洒脱,可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她发现发现自己的语调竟也开始扭曲的发痛。
她扯了扯嘴角,大约是想扯出一个嘲笑的弧度来,说一句“愚蠢的女人”以掩饰心中的愤怒。
可她能够共情繁漪的所有酸楚与无奈,她笑不出来:“或许、她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让自己走上死路!”
“怎么样,是不是很得意,竟然有一个女子为了你做到这种地步。明知道你不爱她,背叛她,还肯这样为你算计铺路。想笑就笑吧,抱也抱过了,下一步就踩着慕繁漪的血成亲吧!”
琰华狠狠一震,狼狈不堪的感受自己的心神欲裂:“是我害了她……”
姜柔的声音高高抛向天际,又落入空谷之中:“是,就是你害了她!”
“她说,只有姜家的人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这件事必须与你息息相关,才能逼迫镇北侯府的所有人点头答应你的要求。连闻国公府的脸面都不能阻止。”
“只有她伤在姜家人的手里,伤在姜元赫手里,你这个被害人的未婚夫才能得到一切利益,才能一并替你除掉障碍,让你的母亲进姜家祠堂,让你得到高贵的身份!让你……”
那四个字,她咬在齿缝里,“心、想、事、成!”
“所有人都以为她不过是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可她对你失望,失望透了,情愿死也不肯再留在这世上看你虚情假意,看你对别人情深义重!”
“这些、她不愿意告诉你的,可凭什么不让你知道?凭什么你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给你的一切!”
“姜琰华,你怎么做到的?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的伤害她!”
是秋末最后的浓霜覆上了心底无边的荒原,琰华失的脸色与背后的墙面漫成一片,眼底幽晃的光,好似湖面被狂风吹皱的波纹。
或许都曾爱而不及,或许是女子对情意的细腻,姜柔对繁漪的爱意感同身受,金灿灿的晴线里,抬手抹去腮边的泪:“她到死都在为你的人生铺路,把你想要的一切都给你,把能给的都给你。”
“是不是唾手可得的,就在这么不得你去看一眼?就这么不顾她的情意与姚家女私下往来?就算你对她没感情,到底她尸骨未寒!”
戛然而顿,她眼中尖锐的针芒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刺穿,讥笑从唇间漫出,字字如刀,“哦,也对,她连尸骨都没有找全,连魂魄都是破损的,哪来的寒不寒,还是我冤枉你们了。”
琰华被她如剑的话语震的心神欲裂,步步踉跄,没办法招架,不忍招架,恨不能就此跟着她一起离开。
心口一烫,有血腥之气翻涌而上,在迷蒙的视线里,只觉眼前的凤凰花都成了一滴又一滴浸了泪的血珠。
“她把命给了我,可她撒开的也是我的命!”
姜柔对他迟到的醒悟不屑一顾:“你可要好好的活着,她希望你好好活着,说不定她的魂魄就在边儿看着呢,还想亲眼看着你、娶了你心爱的人进门呢!”
那心爱二字几乎是咬在姜柔的齿缝之间。
“我祝福你们两个,这辈子、都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