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参与制作的那档人物纪录，特别有意义，对我有不小的启发。我有些饿了，咱们坐下边吃边聊，如何？”

他们四人堵在包间门口也有一会儿了，宋惟诺站得脚酸。她一边言语暗示，一边轻微抬了抬右肩。

宁珂接收到了宋惟诺传递的信号，他给简方南递去眼神。对方心领神会，拽住付初凝的手重坐回桌前，让宁宋二人得以顺利进屋落座。

“你采访燕市人民医院院长的那期节目，给我印象最深了。他说设立定点医院之后，正式接诊当日从早到晚不停歇地有病人从四面八方送来，一直到医院无床位停收。连着三天，医护人员都是连轴转，忙到眼都未合，坚持守在第一线，承受着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挑战。”

付初凝也对这一段采访记忆犹新。当时，她处于院内激昂的救治氛围内，并未觉出这意味着什么，直到看到剪辑好的画面，她的内心才感到震撼。

所谓医者仁心，当受民众敬颂。白衣天使，奔走在世人看不见的生死线上，或妙手回春，或直面死神，静默但伟大。

在一处达成一致，两人间的关系不觉拉进，聊天内容开始随意铺展，越聊越投机，完全忽略身边还有两位男士。

“初凝，喝口水，歇一会儿再说啊。”

简方南递过去一杯水，试图将两人拉回到四人的状态。但他的举动明显引起了两人的不悦，两人齐齐瞪了他一眼，继续热火朝天的聊起来。

“说起工作中的窘迫，专业能力有不足，可以靠经验弥补的。阿诺有没有遇到过非能力的问题，纯粹就是遇到了奇葩，合作过一次直接彻底拉黑的那种。”

宋惟诺坦诚地点头，嗤笑一声：“奇葩倒没什么，不至于拉黑，人渣是决不能忍的。我刚入行的时候，陪一位顶尖的外籍建筑师去施工场地，当时高跟鞋卡进地砖，超尴尬。工程项目经理走过来询问我‘要帮忙吗’，我当时真以为遇到了一位绅士，特别感激他的好心，根本没料到他会趁机占我便宜。关键是，我的客户还对这位经理的印象特别好，他觉得是我太敏感，在小题大做，还向翻译公司投诉我。”

宋惟诺捧起面前的青瓜汤，一口气喝掉，愤愤地说：“当时真是要气死我了，且不说那个人把手探进我裙子里抓我大腿有多恶心，更恶心的是他事后借着道歉的名义一张口就是‘多少钱能潜你’。就像全天下都是拜金女，没有花钱睡不到的女人，真是狗眼看人低。”

付初凝抬手拍了拍宋惟诺的肩，语有歉意：“这些糟心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也怪我引了一个不好的话题。”

宋惟诺拉住付初凝的手，关心地询问：“你既然这么问我，肯定是工作中遇到了不快，对不对？”

“嗯，确实有过。那是我入职第二年的事，不过我遇到的是个渣女。”

“不管渣男还是渣女，都是人渣。我记得你入职第二年调去做记者了，对吧？”

付初凝惊喜：“你还真是我的听众啊，我以为你只是寒暄一下才那么说的。做记者这段，估计方南都不记得。”

突然被点名，简方南心里发慌。他还真是不记得付初凝有专门跑外勤做记者，那时候他满心都是试探她的城府深浅，对她做尽了荒唐事，哪有心思管她在做什么。

“简方南，让你女人少说点。”

宁珂拿着纸巾擦了擦嘴，他已经吃好了，但宋惟诺只气得喝了几碗青瓜汤。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我女人在说单口相声吗？”

简方南低声反驳，他也想制止，而且已经做了尝试，只是抗不过两个女人一起施压。

看着简方南有心无力的模样，宁珂嗤笑一声：“结了婚，浪子也成二十四孝好男人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简方南自觉对不起付初凝，也在试着弥补。听到自己好兄弟揶揄的话，他无奈地叹口气，干脆地转过头听付初凝讲故事。

“有次出外景，穿的是台里的工作装，衬衣小了一号穿上有点紧，我也没在意。结果，在街头做现场报道的时候，一抬手臂胸前的扣子直接崩开了，我一只手拿着话筒陈述调查，很不方便。负责摄像的是位男同事，特别机智地把镜头晃到了街景上，示意另一位女同事帮我处理衣服。也是够尴尬的，但当时正在拍摄，我的心思都在工作上，也没有太难为情。那天收工的时候，帮我系扣子的女同事特别大声地问我‘初凝，你的胸在哪里隆的，摸起来好假’。”

宋惟诺拍拍付初凝的手，嗤之以鼻：“这些人，都是拿着自己的价值标准来套别人，自以为是，尽是恶意的揣度。不会讲话就不要说话，干嘛给别人添堵。”

宁珂把挑过刺的鱼肉夹到宋惟诺的餐碟中，打断两人的对话：“惟诺，该放初凝吃点东西了，菜都要凉了。”

闻言，宋惟诺立刻放了付初凝的手，招呼着她一起动筷子：“这家的菜很不错，菜品清鲜，初凝快尝尝。”

两人一见如故，并没有因为年纪不同产生隔阂，一顿饭吃完就手挽手、肩并肩很是亲昵，有说不完的话。

宁珂默然，他见过她工作时专注的神情，见过她在自己面前犯迷糊，见过她的疏离客气，却不曾见过她如此欢喜地畅所欲言。

他知道，每个人都修出了千面，面对不同的人戴上不同的面具，与不同的人相处会自然地调整到相对舒服的状态。

那么，她在他面前，是放下戒备摘去面具的样子吗？

宁珂找到她搁在腿上的左手攥紧，面对她询问的目光，他温柔一笑并未说话，在她看呆时，他抬手抚了抚她纤细优雅的脖颈，示意她继续吃饭。

他们之间以动作和神情交流为主，语言交流为辅，很少有倾听对方长篇大论。这也有他们工作忙碌紧张的原因，如今他辞了职理应多陪陪她。

时间早过了九点，宁珂示意简方南出言结束两个女人的聊天。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简方南不愿干，但看宁珂嘴角下拉明显不悦，只能舍命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