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子安道:“诸天教教主令狐次道的行宫就在西湖‘花港观鱼’的定香桥后,叫做‘拥翠楼’。此外,听说南山后峰‘玄天观’也是他们的重要地方。”
赵小刀有一瞬间坠入惆怅回忆之海。
他自然记得南山后峰的玄天观,更记得玄天观再过去还有个叫做“悠然”的小山庄。
玄天观和悠然山庄只不过某种形式建筑物而已。正如任何人在大都市里要记住方向和道路,必定用某种形式建筑物作为指标。
真正使赵小刀惘然使他神伤的是那一片悬崖,崖边还有一棵矫夭探伸崖外的古松。只要绕过悠然山庄就可以到达那片悬崖。当然小玲也一定记得这个地方。因为他们有些秘密……
什么秘密?是否年轻人不切实际的梦想?是否年轻人激情的山盟海誓?
仍然是绵绵细雨,天色阴暗而气温微寒。江南的春雨时节,往往会使人以为穹苍破了洞,所以雨水漏个不停。
赵小刀奔波劳累了大半天,觉得口渴腹饥而又有点困倦。
这种天气,要不躲在家里找几个好搭子摸他四圈(不出门),要不躲在温暖被窝里读禁书,或者做做白日梦。
总之最好就是不出家门。但赵小刀不但不能躲在家里,还得到处跑,还得伤各种脑筋。他饥渴困倦交迫之时,居然又已经站在山边一间屋子门外——阮子赡养伤的地方。
这间屋子虽是山村人家那种简陋样式,但竟然能使赵小刀泛起羡慕念头。主要原因是他很想休息,也很想逃避无限清愁绵绵春雨。
健康美貌的阿莲开门看见是他,讶道:“你又来了?”
赵小刀微笑一下,笑容中却有一种阿莲不懂得的苍凉。
但阮子安却有点了解。他道:“你对什么厌倦了呢?”
赵小刀道:“数不尽那么多,甚至包括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还未走,所以我只好多跑一点路来带你走。虽然算是顺路,但春雨和泥泞很不好受!”
阮子安叹口气,道:“我自己走不动。而阿莲和她母亲也都不让我走。”
赵小刀道:“我刚才到富阳城里走了一趟,我带了一个人去。”
阮子安道:“我知道,阿莲看见你还有同伴,他是谁?”
赵小刀道:“我正要告诉你,这个人很令我伤脑筋,因为他是诸天教派出来的搜索追踪好手,我是从他口中得知你的情形和下落。你看我应该怎样处置他?”
阮子安大为惊讶,道:“他是诸天教的人?”
“他名字叫周密。他不但能找到你也找到我,只不过他找到我却反而倒了大霉。我一直考虑处置他的方法,当然最好是,一剑割断他喉咙,把尸体丢在富春江里。我相信你也会同意这种看法。”
“我同意。”阮子安挥手示意阿莲出去,不想她听见有关“杀人”之事。但阿莲站得稳如泰山,看来除非阮子安有本事抱她走开,否则她一定还会继续站在原处无疑。赵小刀对这种现象只微笑一下。他知道毕竟每个人都将由于严酷及虚伪人生而长成,所以“儿童不宜”只不过是自欺欺人无可奈何的手法。
阮子安又道:“但你没有把他丢到富阳春江,却把他带到富阳?为什么?”
赵小刀道:“要杀死一个绝对不肯还手的人,我觉得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困难。但如果不让他闭上嘴巴,却又对阿莲一家和赵大夫他们非常危险,因此我迫不得已要在春雨泥泞中跑来跑去。周密总算发场酒疯,打场大架,所以现在被关在监牢里,我猜最少一个月以后他才可以出狱。”
阮子安道:“原来你在公门很有办法,否则这种小事最多关一天。你居然是来自公门的高手?”
赵小刀道:“不,只不过有些朋友而已。”
阮子安道:“酗酒闹事竟要关上一个月之久,会不会太不公平呢?”
赵小刀道:“如果我是周密,我也宁愿关一个月,总比丢了性命好。”
阮子安道:“这话说得也是,你送我到杭州之后,还会来看我么?”
赵小刀道:“如果冰雪二老的罗网捉不住我,我大概会去看你。”
阿莲忽然也插嘴问道:“如果你伤势痊愈,你会不会来看我……来看我们?”
她面上忽然出现泪痕,声音也有点哽咽。
当她得到明朗肯定的答复而又送他们走出屋外之后,她面上泪痕在春雨中消融无踪。只有她自己知道究竟已停止了哭泣?抑是绵绵春雨也化成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