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行动缓慢,但眼睛仍然很尖(做扒手儿眼睛不尖那就只好饿死了),所以居然被她看见冰雪二老之一(她还认得是天罗包冰)倏然隐没。包冰本来坐在廊上一张藤椅里,而他显然是看见阿秀才躲开的。
阿秀也不理会,左绕右转信步乱走,但眼睛却锐利如鹰隼,任何最隐僻的角落都逃不过她眼睛。
其实她找的正是隐僻不会被人发现的藏身地方。“躲藏”本是她的惯技,何况就算终于被搜出来,亦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转了半天没有失望,有个院落特别宽大,花树错植不说,还有山水之胜。
所谓山水之胜当然属于象征式。“水”是一个不规则形状而面积也不大的池塘,池水清澈游鱼可数。
“山”却是真的山,是一座平地涌起高约十丈的石山,靠院子这边石壁峭直。不但有山的味道,也同时成为天然生成的围墙。
石山左边房子不算大,走廊上只有两道房门,一道垂着幼细润泽的湘竹帘,另一道则是厚身纯碧的帷幕。这两道门帘阻隔了外面的目光,使人看不见房内光景。
阿秀站在月洞门外忙忙碌碌地望了一阵。
由于她既要观察爬满藤萝的石山峭壁,又要查看廊上房间有没有动静,故此眼珠转来转去甚是忙碌。
石山峭壁上的藤萝又多又密,藤叶把石壁染成一片碧绿。不但如此,在靠右边角落还有一个葡萄架,推波助澜地藤叶蔓生,变成一片爬藤的清凉世界。
阿秀不理会那道张挂绿色门帘房间,因为她固然瞧不进去,但房内之人也瞧不出来。只有那道竹帘房门甚是可虑,房内如果有人,可以看见外面情形而阿秀却瞧不见里面。所以她尽力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掀帘张望。
只见那是一间很大像书房的屋子,窗明几净,四壁都挂有字画。左右两边墙壁有些书柜书架,堆满了书籍。右边有张红木云床,床边几上香炉内兀自篆香袅袅。
阿秀立刻转身轻轻走落院中,一直走到葡萄架边。这时丝丝春雨已洒在她头上身上。
阿秀居然不管藤枝藤叶一片水湿,竟自一头钻入架后。那葡萄架后面就是石壁,也有密密藤萝长满。但阿秀却掀开藤萝挤身入去。藤萝后面居然有个凹入石洞,洞口很窄高度也只有四尺左右。
不过阿秀已经觉得很宽大,容容易易就闪入去。那片藤萝弹回来仍然封住狭窄洞口。
阿秀虽然必须佝偻着身子,但只要这道石缝能遮挡风雨,她担保自己可以用这种很不舒服的姿势躲上三五七日之久。从前她做扒手儿逃走之时,比这里更不舒服的地方也躲过,一躲就是好几天,也没有东西吃。
所以她既不考虑舒服不舒服,亦不担心虫蛇。她只想起董耀那对小眼睛露出焦虑惶急神情,便不禁快意地冷笑一声。
她把雨伞搁在旁边,慢慢回头瞧看这道石缝究竟有多深?
这一瞧之下不觉呆了,原来她身后两尺之地豁然开朗,竟然真是一个不小的石洞。
欲知那石洞究有多大?欲知里面是潮湿或干燥?只有进去亲眼瞧瞧才知道。
她毫不迟疑倒退着进去,转身一望,不禁又是大吃一惊。
原来这石洞内两边壁上都点着灯,地方不小,竟有三丈方圆。地面平整洁净干燥,有一张床,一张圆桌和两张圆櫈。
然而使她吃惊的不是这些布置,而是床上居然有一个人盘膝打坐。
这个人当然已被她惊动而睁大眼睛。他年纪最多不过廿余岁,样貌清秀斯文,那种吃惊样子似乎有点滑稽。
阿秀本来就很悍泼,这一眼瞧正那年轻男子很老实、很稚嫩(没有江湖经验)的弱点。那里还会放过?冷冷笑一声:“你是谁?”
年轻男子定定神,回答时声音很温柔:“我叫阿道。你呢?”
“我是阿秀。”她又冷冷笑一声:“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你为何躲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