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梨行至台阶下,收了油纸伞,听到张老爷子哼哼叽叽的声音。
大抵是疼的利害。
木梨站在门外冲里头喊了一声,张吴氏应了,让她进去。
她尚未至房间门口,就已闻到一股子药酒味儿。
“外婆,外公怎地了?”
张吴氏同时也在问她:“你咋就晓得了呢?”
木梨答:“有人给我送了信,说是外公出事了,我便过来看看。”
听张老爷子那中气十足的哼叫声,想必是伤的不重。
因此,木梨才不紧不慢的进了房间。
张吴氏正抱着小九斤哄着。
木梨瞧了,忙过去想搭把手。
张吴氏却不肯给她抱,把小九斤放到床上,拿块薄小被搭了她的胸口,这才道:“你莫要抱,这细棉料子精贵着呢,她如今晓得在怀里动来动去的,跟条泥鳅一般,省得把你的衣服蹭得皱巴巴,如今,到晓得不喜欢待家中玩,就爱让人抱了去外头耍,你莫抱,省得惯坏了她。”
木梨见张老爷子正靠在床沿处,左脚搁在床沿边,露出肿涨的脚踝,她皱眉上前看了一眼,道:“崴了脚?”
张老爷子点头,张吴氏却在一旁抱怨上了:“叫你不要去,你偏要去,想吃了,你不晓得带把米去老二家,想吃啥告诉他一声,他还能不弄来了孝敬你,那两个懒货想吃?自己不晓得去河里捞啊。”
原来,今儿中午,张大牛在饭桌上随口说了一句,想吃韭菜炒新鲜河虾了,张老爷子正巧闲得慌,便自己拿了个专门捞河虾的东西,去了村子外头的河边,打算捞点鱼虾回来吃。
张吴氏不让去,他非要自个儿去弄,结果,在下河的时候,踩到了一块滑溜的鹅卵石,狠狠的摔了一跤不说,还把脚给崴了。
木梨生气地说道:“外公,大伯也不小了,他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还需要您老去伺候他?那是您亲儿子,媳妇使唤不动那是别人家的闺女,儿子是您二老亲生的,有什么理由他不能伺候自己的爹娘。”
张吴氏伸手指了指木梨,又继续抱怨:“看吧,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就比我们两个老不死的看的还明白呢,你干啥不放心大牛?要我说,那田里的活也该交到他手里的,就趁着这机会,横竖他不弄好,他自个儿还不得饿肚子,该我老两口的口粮,我可是一粒谷子都不给让出来。”
张老爷子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木梨瞧着他没有大碍,也不提要拿钱的事,陪着二老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这才撑了油纸伞,准备回家去。
自始自终,张大牛一家子都没人露过面,东厢房的门窗也是关的死死,也不知是在家还是不在家。
张吴氏开口提这三人,木梨也没有开口主动问。
此时正值日头最毒的午后,这样的午后很容易犯困,整个村子里只有木梨一个人撑着纸伞慢慢地往回行去。
她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又包了一泡眼泪,再次有了想买牛车的冲动。
随即,又想起自家娘亲的教诲,只得伸长了脖子望着牛老板家的方向——望牛兴叹。
两村之间的大路两侧,如今的芦苇已长到一人多高了,遮挡了视线,路上静悄悄地,木梨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朝前后张望了一番,果然,大家都去午睡了,莫说人影了,就是雀儿这会儿也跑去荫凉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