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斗一斗
“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你且尽全力来击,不论招式,也不论次数,只要能逼迫我使出另一只手,或者让我挪动半步,就算你赢,如何?”少年缓缓伸出左手,而将右手反背在背,倨傲道。
在他看来,面前人这般货色,一招之间便能定出胜负,但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下门派之间微薄的情谊,故而只准备用一只非惯用手来抵御攻势。
何况,这样一来不是更打落霞宗脸么?
“那不行。”任天音摆摆手,学着少年伸出了一只左手,又换成了右手,突然想到自己是双撇子,左右都无所谓,且对方太弱,干脆就负手而立,一脸认真道,“全力之下,你怕是要成了灰灰,这样不但会影响你我门派之间的感情,也会使我身处险境。我看这样,我不动,换你全力攻来,能近我三尺之内就算你赢,你待如何?”
他先是左手,又是右手,最后甚至两只手都收回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就是学不会对方的气势,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加上“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语,当即招来了阵阵唏嘘声。
周震含笑未发,余正南若有所思,同行长老面面相觑,周雨倩羞红了耳根,落霞宗弟子半数看天望地状,半数扶额,不忍直视。
“哦?”
少年饶有兴趣地收回了手掌,他环顾四周,目光定在了太一门方向,在得了门主颔首示意后,打消了心中顾虑,转看任天音,笑道:“你这个人很有趣,但我也不能太欺负你,不然会显得我太一门弟子恃强凌弱。我只用三层掌力,你若能接下来,我便当场认输,从此以后也再不是太一门弟子。”
很狂,但又有狂的资本,令人想怼,却不知从何着手。
果然很多东西,出生时没有,以后就很难有了,比如体质,又比如天赋。
“小子,我知你想要为宗门出头,是为好心,但莫要逞强,快快认输下来,不然一旦真的打斗起来,虽不至于身死,但多少是要躺上一年半载的!”余正南急忙传音道,因为一旦动起手来,他们身为一个门派的宗主和长老,身份使然,是断然不能出手干预晚辈之间正常的决斗。
“所以你觉得我会输吗,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任天音回应道。
没有尊称,没有感谢,虽字面意思有些违驳,却又是很寻常的对话语气。
“这狗曰的。”余正南暗骂了一句,身后紧捏的手缓缓舒展,突然就不担心了,反而开始为那少年担心了起来,因为回应他的声音正是任天音的原声。
在他看来,自己这徒儿虽表面显得微微有那么一丁点的正经样子,可背地里根本就不是个什么正经人儿。
正经人谁会闲的蛋疼,动不动就将自己灵清巅峰的修为压制到灵一境界?正经人谁会胆大到变成大长老的模样招摇撞骗?正经人谁会把一只黑猫叫小白,把白狐叫小黑?
“且慢。”
余正南瞥向太一门方向,出言打断道:“高足天众奇才,又心地善良,实属不错,但是。”他故意顿了顿,看向那少年,又道,“我觉得你应该真的全力而为,若我派这弟子能挡下,不论重伤还是濒死,也可证明他是真的有些实力才敢站出来。而若接不下来,死了也就死了,一个人总要为自己的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
说得有些萧瑟感伤,却又言辞凿凿。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余正南是知道任天音实力的,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反向打脸一波。
但在其他人看来却不是如此,虽然关于[抉择]和[代价]的言论有那么一点的道理,但这种置弟子于死地的行为着实令人费解,也心寒,寒的是落霞宗弟子的心。
在这些弟子看来,大长老从不是这样的,虽不理解,但却分明这样做了。
周震一怔,回首看去,余正南眨眨眼,两人相视一笑,懂起了意思。
好家伙,不让我说,自己却又忍住不自表身份,看来回去之后,得好好收拾收拾这臭小子了。
任天音额头一黑,很好,这很正南。
“爹,你们这是做什么,真不管他生死了吗?!”周雨倩气愤传音道。
“要管你去管。”周震耸耸肩,无辜且无奈,传音回复道,“反正我又不心疼。”
周雨倩一时之间没能听出这话中的深意,只气愤地别过头去。
场中,那少年双眉舒展,扭手笑道:“既如此,那就莫怪我手下无情了?”
表面话还是要说的,但装杯都装到我头上来了,人是必须得狠狠地揍。
至于杀死?那倒不至于,虽落霞宗长老都已开口说明生死无所谓,可毕竟当着众多门派的面,还是要留他一口气不死,如此,说不定还能赢得他人的赞同与落霞宗的感激。
“都行。”任天音无所谓道。
少年不再犹豫,扬起一掌向着任天音打去。你说我近不了你三尺之内?那你最好还是祈祷在这一掌之下,不要被直接打出[如梦殿]。
砰——
掌劲破风而至,无尘可飞,结实地撞击,沉闷的声音随即回响大殿。
众人呆滞,待得回神,只见那少年手掌正拍击在任天音所释放的灵力屏障上,恰在三尺之外,未能多进半寸,而任天音整个身子却故意地顺势退了半步。
任天音本想口嗨两句,但他能明显感觉到眼前这少年并没有真的起杀心,大致只用了五六层掌力,心中微生暖意,便撤去屏障,拱手笑道:“多谢手下留情,你未动用全力,我也未能真的抵住,如此,就算平局如何?”
四周渐渐嘈杂,各式各样的言论和交谈声响起。有好也有坏,有褒亦有贬。
少年微愣,他将因撞击而轻轻颤抖着手掌不着痕迹地收在身后。他能感受到方才抵住他攻击的灵力屏障是源于这青年,而不是来自外人相助,也都知道他是故意退了半步。如此,按之前所约定的规矩,他已经输了,也输得彻底。而按约定的结果,他将当场认输,并不再是太一门的弟子。
他心慌了。
但任天音并没有得寸进尺,也没有故意嘲讽,而是为他留住了颜面,也为他找到了继续留在太一门的理由。
他心动了。
太一门门主和长老无人言语,落霞宗亦是如此,只是静静地看着场中这二人,看他们自己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