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大哥,我们有有钱了,回去可好好吃一顿!”奔跑中,一个很年轻的男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兴奋的说道。
身旁的男人一头乱发用根稻草扎在头上,古铜色的方脸上汗渍混合着尘土流成一道道黑色印记,一身衣侉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虽然奔跑中的步态十分拙重,但脚下足音却显得很轻,仅凭身法便知是个难得的高手。
此人一巴掌拍在年轻人的屁股上,低声喝到:“吃个屁!家里人还在等米下锅!算了……回头去残饭屋,今天便饱餐一顿吧。”
“啊……虽然总有一股怪味,但好久没吃到过大米的味道了,加藤大哥,肚子好饿,跑不动了,我们赶快去吃东西吧,那人应该不会追来的。”年轻人慢慢停下脚步,一脸渴望的盯着男人怀中露出一角的铜钱。
男人擦着汗,看面色显然累得不轻,但还是坚决说道:“不行,那人武功太高!谁知道会不会追上我们,快点走,离得越远越安全。”
男人明白,自己的伙伴武功低微,或许知道刚才一瞬间撂倒混混的人物很厉害,但一定不了解那位厉害到何种程度!
他自己也可以解决那群混混,但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尤其在两把枪的瞄准下心理不受任何影响,还能轻松写意击倒混混并伤而不杀,显然有绝对自信可以不受枪击。
如果当初自己也有如此武功……或许……他摇了摇头,驱逐开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什么吗!再跑都要出城了,看那种人也不会为了两吊钱追出这么远,不行了,就要累死了……”年轻人停下脚步扶着小巷中一捆杂乱的竹子,满脸惨白的样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或许如果不是以吃饱饭作为强劲动力,以他的体力早已迈不动一步。
男人叹了口气,扶着年轻人道:“清水,我知你饿的难捱,但这点小事算什么,想当年鹤城陷落之日,像你这样跑不动的家伙可是全部死在了政府军刀下。与死相比,再累也要咬牙走下去。”
年轻人狠狠喘了几口气,随手拽过一根竹子拄着身体:“走吧,加藤大哥,你总是这样古板,我知道了。”
两人在小巷中绕来绕去,眼见天色已逐渐昏黄,也并无人追踪,这才停下脚步,不顾地下泥土,直接瘫倒在地。
半晌,男人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这才掏出钱,仔细摩挲着,似乎在怀念着皮肤与黄铜之间久违的触感。
“菩萨、菩萨保佑,加藤大哥。”
“唉,区区两分,不过当初同僚间的一顿宴请罢了……如今却成了活命钱。”男人掂着钱,有股莫名嫌弃,却只能苦笑摇了摇头:“清水啊,我们流浪千里,仍然恪守原则不偷不抢,如今这算什么?”
年轻人嗤笑道:“啊呀呀!真是受不了你,像个老头子一样,加藤大哥!我们这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只是从地上捡来的,不要再啰嗦了,咱们快去买些吃的回来吧。”
“先回去,然后再买吃的。”男人扶着墙艰难的站起身,未等年轻人反驳,他指着自己身上的衣衫道:“遇到警察盘问,我们说不清这钱是怎样得来的,那就麻烦了,坚持一下清水。”
年轻人嘟囔着,但也没有反驳。
正值维新之初,警察势力大增。横滨还稍好些,东京整个警察部队三分之二都是由大村负责招募,其中大多以推翻幕府的原萨摩藩藩士担任,这群人武艺高强,更异常跋扈,连寻常士族都不敢公然对抗。
所幸他们居住之地离此不远,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残骸更为恰当,正残破不堪的趴伏在半人多高的嵩草之中,半分烟火气息也无。
勉强称得上院落的空地上堆着一些木柴,靠近房门处整齐摆放着一具竹木编制成的背篓,旁边搭着一根系着麻绳的扁担,这也是两人唯二的家当了。
房间里肮脏的看不出原色的木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茅草当做草席,两人脱掉草鞋光着脚,也不冲洗,直接躺在上面恢复体力。
那个叫做清水的年轻人艰难的翻个身,从地炉余烬旁扒拉出一截竹筒,对准嘴就是一阵狂饮——屋里当然是没有铁锅的,随手可得的竹子便成了他们最常用的炊具。
他喝完一半,把竹筒递给男人,“草籽草根煮的有够烂,就是有点苦,下次换一种试试……不对,我们有钱了,再也不要吃这种连狗闻了都会皱眉的东西。”
男人没有吭声,接过竹筒默默喝着。
看了一眼面色青白隐隐露出胸骨的年轻人,男人心中泛起阵阵酸涩,印象中那个留着总法,显得朝气蓬勃的圆脸青年,如今变成现在这幅披头散发的干瘦骨头架子,却不知怎么和妹妹交代……跟着自己东奔西走吃尽苦头,不但没闯出什么名头,受旧日身份所限,反而日日饥不果腹,再这么下去,身子都要毁了。
男人下定决心,拆开麻绳,捻出三枚大钱,将剩下的推到年轻人身边道:“小心保管好钱财,我去买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