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垂眸,眼底是亘古不变的谦卑而漠然:“陛下思虑太过,还是安榻为宜。”
昭帝那双枯瘦而青筋高高暴起的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以一种鹰隼般的眸光低声道:“你告诉朕,你你...你告诉朕。”
朱公公悄然以衣袖抹去眼泪,对昭帝轻声道:“陛下,您近日忧思太过,奴才和必安服侍您歇下。”
昭帝不为所动,抓住谢必安张牙舞爪的蟒纹衣袖的手丝毫不松动,反之越抓越紧,青筋暴得更高,苍白干燥的皮肤泛出怒红色。
谢必安对朱公公几不可闻摇摇头,似是打定了主意般,胸前雄威的蟒上下起伏瞬间,更见生动,他沉声道:“微臣所求,兰章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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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帝一滞,忽见那双肿胀的双眼登时睁大充血,额头青筋亦狠狠凸出,似下一秒就会破裂迸血,那双枯手死死抓住谢必安衣袖,脖颈直起,将一边药碗直砸上谢必安额头,登时鲜血直流,灌进他脖颈,衣领。
他挺着脖子艰难吼道:“混账!禽兽!猪狗不如的东西!来人,杀了他!给朕杀了他!”
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洒,染红朱公公拂尘,惹得呛咳不止。
朱公公急得团团转,又是为昭帝顺气又是递茶送药,直对谢必安道:“你怎的这般放诞!快些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昭帝止手,对朱公公吼道:“休要护着他!”
谢必安如画眉梢低垂,面上谦卑漠然,一双微闪凤眸却出卖他的惴惴不安,被青丝遮住的额角鲜血如注,顺着脸颊流入眼底。他只攥紧了双拳,似是等待审判,亦似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势头。
昭帝闭眼喘息许久,终是道:“朕信你,用你。你还要祸害朕的公主,你不知自己是个阉人吗?”
谢必安不语,他第一次抬眸,直视一代帝王鹰隼而暗流涌动的双眸,而他一双漂亮的凤眸平淡无波。
在自然旷野的狼群中,对视,意味着,挑衅。
他薄唇轻启:“谢必安不欲对公主如何,只是十年效忠,都为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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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气微臣,谢必安安然受之。”
昭帝仰面看向明黄龙纹云顶,嘴巴微张,喘息一阵,只低声道:“朕是气你。”
“朕对不起昭仁皇后,对不起兰家,朕极力补偿兰章公主,朕的公主,不要被任何世俗侵扰禁锢,规则设给俗人凡人,不设给朕的公主。即便是与阉人攘袂。”
他喃喃道:“她若喜欢,即便是阉人,朕也同意;若不喜欢,即便是凤子龙孙,朕也不同意。”
“有父皇呢。”他在弥留之际,看见六岁一身淡粉襦裙的小公主笑嘻嘻奔向父皇怀中,低喃道:“有父皇呢。”
一壁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青铜铸造的伏虎令牌,颤颤巍巍递到他的方向,恩泽遍天的秦国皇帝,眼泪汪汪:“朕没用,朕护不住大秦。”